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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落者徇私
汽车行驶到了山下。白露看着那段隐在葱郁杂木后面的石板路,记忆又回到她的脑海。
“露露,你还好吗?”宋景行停好车,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毕竟乌家村对白露来说不是个有着什么愉快回忆的地方。
“。。。。。。嗯。”白露对他一笑,“我们走吧,景行。”
乌家村所在的省份偏南,即使是十一月,也没有平城那么冷,穿着长袖和外套足矣。自从乌家村搬迁后,这座山头就很少有什么人来,附近捡柴火的农民就在山脚那块儿,因此,石板路上堆着许多树枝和落叶,许多粗壮的枝条在横亘眼前。
两个人走得很艰难。白露自小身体就不算好,年中那一串大病小病后,即使有在好好调理,她的体力和精神到底还是不如从前。有宋景行护着她,她也凭着顽强的意志力爬到了山顶附近的乌家村。
数个小时的崎岖山路让他们有些疲惫,白露看着村口那棵巨大榕树下全是枯叶的石椅,气喘吁吁地笑着看向宋景行:“景行,是不是这个椅子来着?”
“嗯。”宋景行也笑了,走过去拂去上面的灰尘和叶子,用纸巾细细擦了一遍才招呼她过去坐。山上比下面还要冷一些,宋景行搂着她的肩膀,从把从背包里拿出来的保温杯递给她。
来这里是白露提出的。这个地方对宋景行和她而言都有着特别的意义。
天阴阴的,数年没有人来过的村子里皆是一片破败。她曾经居住的院子里,小蓬草已经长到大腿高,藤蔓攀上了窗户,狗尾巴草从瓦片之间钻出来,掩盖了曾经有人生活在这的痕迹。只是万物萧条的冬天,这个偏南省份的植物也显得没多少精神气,入目只剩荒凉与落寞。
“我记得这家住的是个缺了一粒牙齿的婆婆,她门口以前有个竹架子。”白露陷入了回忆,“一到季节上面就挂着很多丝瓜和豆角。。。。。。”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宋景行始终注视着她,安静地倾听,他好像也陪着那个小小的女孩子是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时光。他们一起去看那片湖——水草太深,湖的面积也缩小了不少。宋景行举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右肩上举起相机拍摄。他这几个月一直积极复健,当初脱臼的左臂已经恢复得很好,现在只需注意保护就好。
放大后,她发现一抹飞过白色的鸟影很巧地被不经意地拍了下来。白露看着它,心里忽然释怀。
有些话,可以被说出口了。
“景行。当年我问过你一枚玻璃碎片的事,你有印象吗?”白露摩挲着相机粗糙的帆布背带,“你们来的前几年,孔阿姨想要离开,问我可不可以帮她。我当时捡回来一枚玻璃碎片,就给了她。她用那个磨断了最后那一点点铁链,但是。。。。。。没能逃出去。我一直觉得,如果当时我没有给她。。。。。。她是不是也可以等到——”
她说不下去了。
“露露。。。。。。”宋景行温暖的掌心摸着她的后脑,“这不是你的过错,你也是受害者。如果不是彭家辉,他们四个人都不会出事。”
“我知道的。”白露低着头,“可是,我——”
我无法原谅自己。
宋景行并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也许命运的齿轮这时就开始转动,那枚玻璃碎片是最初压下来的那根稻草,为很多年后她的彻底绝望埋下了伏线。
“玻璃碎片。。。。。。”宋景行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看到过。”
他看着白露错愕的双眼,有些艰难的说:“露露,寻找遗体时,我们在肋骨附近发现过一枚玻璃碎片。当时我们推测是彭家辉出于折磨报复的目的逼迫她吞下的,但后来审讯时彭家辉否认了这点,说是土壤里本就有的。现在看来,她是自发吞下的可能性更大。”
白露愣住了。孔小兰为什么要吃下那枚玻璃碎片?
她忽然回想起自己在那个昏暗狭小的房间对她说的话。
——“你能带着它一起走吗?爸爸看见过它。留在这里会被他发现的。”
啊。
。。。。。。是孔小兰发现自己逃不掉后,为了保护她不被发现,所以。。。。。。
硕大的泪珠从白露眼眶中滚落。她不敢想象孔小兰当时有多么绝望和痛苦,可这位善良的女性,为了保护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抱着莫大的决心硬生生地将一小片玻璃吞了下去。
白露狼狈地擦着眼泪。她难以置信,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宋景行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她根本无法停止哭泣,也说不出来话。
她想自己真的很笨。十多年后,她才明白。。。。。。孔小兰给她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