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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惊蛰二（第1页）

第9章惊蛰（二）

钱与龄今年不过十三岁，眉眼间尚余稚气，年长的夫人们看过去，见她年少，都只是笑一笑，并不评价。

唯有作为好友的淑仪小声道：“……咱们的诗词即便刊刻出来，不管是被选家征了去，还是放进书局里，都是断不能与文人并列的，只能被摆在僧道诗词之后，和娼妓所作归在一处。”

“如此一来，难免失德失福，不过是平白叫人笑话，作得不好，还要遭那些男子们研判挑剔……何苦来哉？”

“我才不管这些，徽州一带的女子这几年来多有刊刻诗词者，我读来许多，觉得甚好！”钱与龄“不怀好意”地笑：“到时我要做个诗集，不单是我的，还有你的，还有贞仪的——”

说着，又伸手去抓另一名好友：“还有你！”

笑道：“都给你们一同刊上去！”

淑仪脸色涨红，嗔笑拍开钱与龄的手：“去，我可不与你浑闹！”

见大伯这样称奇，又听着什么“历算”之类，见大家的视线都在女儿身上，杨瑾娘莫名慌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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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在怔神的詹枚下意识地问：“……家中不准习算学吗？”

但在掘与埋葬之外，还存在着另外一种结果——先掘它，再由环境来啮噬它。

……

风一吹，算纸散落得到处都是，王元到底没来得及全部藏起。

一颗大胆的心灵不会在百般禁锢的环境下凭空长出来。

这回贞仪“藏”得似乎更隐秘了，眼见天色暗下，仍未能寻得找人，杨瑾娘想象着拍花子的将女儿带走的情形，只觉天要塌了。

橘子出入变得麻烦，总要跳过那一道道石灰，生怕沾到爪子上。

“陈书老夫人也不是生前便敢刊刻诗词的，也是其去世之后，才由家中子孙将画作献入宫中，得了万岁爷青眼称赞……”

王元愕然——这不是他一看就困，一学便废的天书么！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王元胡乱地将书和贞仪抄写的算纸全搂起来，催促詹枚：“……快，快藏起来！别被瞧见了！”

贞仪的衣袖挽起，头有些散乱，脸颊上蹭着两块墨痕，看起来很是狼藉，唯有一双眼睛晶亮。

书屋窗下，置一张书案，书案后的太师椅中正是贞仪小小的背影。

王锡瑞仍在书屋中，拿着那厚厚一沓算纸，神情复杂地叹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儿子，刚要说话时，王元已然认命地撂袍，端端正正地跪下，执礼叩，向父亲惭愧请罪：“父亲什么都不必说了，儿无能，儿不孝，儿亦自觉无颜。”

“还是贞仪妹妹好！”钱与龄笑着去拉起贞仪的手：“贞仪快些长大，到时好给我作序！”

忙着洒扫的春儿悚然一惊，提着扫帚四处寻找，未见贞仪。

天分性情亦不足以改变时下女子命运，环境远排在天分之前，掘还是埋葬，皆要听环境号令。

正如从生下来起便被锁在笼子里，再覆上黑布的鸟雀，并不会向往海阔天空，向往的前提是知晓，而它们甚至没有机会知晓海与天的存在，又何谈向往追逐。

惊蛰至，百虫鸣，万物生。

三太太和淑仪也很快到了，王锡瑞拿着贞仪写过的算纸，没急着打儿子，只赶忙示意二弟来看。

在那种情况之下，天分往往会变作天谴。

一大早，春儿就在院门外洒了石灰糁，这是惊蛰的习俗，用来驱逐百虫。

去年裹足时寻人的情形，在王家又上演了一遍。

“家中上下寻了你一整日……你却躲在此处写写画画，故作不闻不知！”杨瑾娘红着眼睛训斥女儿：“你说，你该不该罚！”

一群女孩子们都笑起来，橘子倨傲地将爪子一收——它的爪印那可是故宫限定版印章，至少得是十根小鱼干的价！看着这边的笑闹，不远处有闺阁小姐感叹道：“谁让人家是钱家小姐呢，是陈书老夫人的后人……张扬些也是正常。”

王元伸手拿起二妹妹正抄的书，定睛一看，乃是梅文鼎的《历算》。

众人都从未见杨瑾娘这样过，淑仪和三太太跟上去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