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女大干部宿舍外,郑律成快步走来……丁雪松正在与几名女大学员布置工作:“你们三个人一组,一组负责一个村,明白了吧。”女学员们:“明白了。”女学员刚离开,郑律成走上来高兴地道:“雪松……”丁雪松一抬头,先是一愣,而后平淡地说道:“有事吗?”丁雪松的平淡让郑律成不知所措……丁雪松:“我最近很忙,没事就别来找我了。再见。”郑律成还没反应过来,丁雪松就匆匆离开了。面对这种突然变化,郑律成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田芳正好从一间窑洞里与另一名女干部走出来,郑律成马上追过去:“田芳,田芳。”田芳见郑律成跑过来,对身边的女干部说了句什么,女干部离去。郑律成:“田芳,雪松她怎么了?”田芳:“你没见到她吗?”郑律成:“我看见她了,可她突然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田芳笑起来:“怎么可能呢,难道延安还有第二个丁雪松吗?”郑律成:“不是,她好像,对我突然陌生了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田芳思忖:“你找她有事吗?”郑律成:“我……也没什么事,想送她本书。”田芳:“你不是已经送她一本书了吗?”郑律成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唐诗三百首》,愁道:“我,我还想再送她一本诗歌集……可她还没等我把书交给她就走了。“田芳:”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最近她是挺忙的,要不,我把你的意思转达给她,等她不忙的时候,你们再……”郑律成:“好吧,哎,要不,我下午在老地方等她。”田芳:“行,我一会见到她跟她说说就是了。”河南涉县太行山深处,山妹领着李明吉走在小山村的石板路上……尹山妹:“明吉哥,到家里先喝点水,吃了饭再回去吧。”李明吉:“好啊,我也想见见老阿妈呢。”他们拐过一段院墙,在一处石头矮墙外,山妹喊起来:“娘,娘……”院里山妹娘正在纺线,放下手里的活直起身来。尹山妹领着李明吉走进小院。山妹娘怔怔地盯着李明吉,眼睛突然昏花了起来:“这不是你三哥吗?”尹山妹:“娘,你想我三哥了是吧,见谁都说是我三哥。他是明吉哥,李明吉,是八路军朝鲜义勇队的大队长,今天领他出来看地形,正好路过咱村,叫他来家里喝点水,吃口饭……”山妹娘还是走到李明吉跟前拉着李明吉的手:“孩子,你跟我儿子一模一样啊,也是这么高,这么个岁数,他走的时候也是穿着军装,挎着枪……”尹山妹笑起来:“娘,你这事就别唠叨了,我哥的事我都跟明吉哥说过了。娘,烧饭吧,吃了饭还要赶路呢。”山妹娘:“好,我烧饭……”李明吉:“大娘,我来烧吧。”山妹娘:“你啊,跟山妹去背捆柴来吧。”李明吉:“背柴?”尹山妹笑着说:“你跟我来吧。”李明吉跟着尹山妹走出院子,山妹娘一直望着李明吉的背影……延安延河边,黄昏下,郑律成在河边走着……河水翻着黄色的细浪,郑律成望着远处的宝塔山,宝塔上涂上了金色的霞光。郑律成感到有些神不守舍了,翻起手上那本《唐诗》来只随意翻开,便是李商隐的一首《无题》诗: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今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郑律成开始没在意诗的内容,随口读了出来,读完却颇有伤感。郑律成迷茫了……两组截然不同的画面在郑律成的眼前交替出现……郑律成再次焦急地四处巡视……田芳走来,郑律成马上迎上去:“雪松她……”田芳:“她让我跟你说,实在对不起,她晚上要开会,以后再说。”郑律成:“以后再说?什么叫以后再说啊。”田芳一愣:“这,这我哪知道……以后就是过几天吧,哦,对了,你不是要送她诗集吗,要不,我给你捎过去?”郑律成手里的诗集翻开着,他此时也不知道该不该交给田芳。田芳一把夺过诗集,看了一眼:“哦,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明白了,当不成红娘当鸿雁嘛,交给我了。”郑律成还没缓过劲来,田芳已转身离去……留下郑律成一个人站在延河边。河水哗哗地流过他的脚边……郑律成理了理晚风吹乱的头发,他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了。延安市场街的小酒店,黄昏时分,郑律成所有的零钱都掏了出来放在柜台上:“老板,就这些了。”小老板:“有多少算多少。”郑律成:“不够的下回再给你补上。”小老板笑笑:“不用了。你不就是那个指挥唱歌的阿——延安吗?”,!郑律成惊讶:“你认识我?”小老板:“你是大音乐家,我听过你的歌,还见过你指挥唱歌呢。”老板把用报纸包好的一包小菜等食品放在柜台上,又拿出一坛酒。小老板:“以后多来照顾我的生意就成。”郑律成点头:“谢谢……”延安抗大干部宿舍,郑律成的窑洞,夜里,小菜已经摆在小炕桌上了。郑律成把放在炕上的酒坛打开,往两个缸子里倒上酒,一切都准备完毕,就等公木回来了。郑律成拿起曼陀铃坐在炕沿上弹起一支曲子,正弹到一半时,门突然砰地打开了。郑律成抬起头来,不禁吓了一跳。公木一反往常乐乐呵呵的样子,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地走进来。郑律成忙放下琴跳下炕:“老张,发生什么事情了?”公木站在门口半天没说话。郑律成忙走过去把公木拉到炕边,推他上炕,在小炕桌边坐下,指指备好的酒和小菜说:“老张,你看,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公木看了一眼,冷冷地问:“准备这做啥?”郑律成想缓和一下气氛,赔着笑脸把筷子递过去说:“老张大哥,没别的事……”公木接过筷子,看了看酒和菜,又看看郑律成。郑律成:“我就想听听你聊聊你跟嫂子的事儿,我也好学习学习……”郑律成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想到公木啪地把筷子往小炕桌上一拍:“学个屁!”郑律成一惊。公木:“你提她干嘛!跟我有啥好学的!以后你别再叫她嫂子啊!嫂个球!”这一下着实把郑律成吓坏了,弱弱地问道:“老张,怎么了,跟嫂子生气了?”此刻公木脸色铁青,胡茬竖着,脖子上的青筋膨胀得清晰可见。郑律成忙把斟满的酒杯缸子端起来递过去:“老张,是我不对,我不该问这事,你先喝点酒,消消气再说。”公木接过缸子一仰脖,全给灌进肚子里……郑律成有些懵了……公木把缸子重重地敲在炕桌上。郑律成知道公木要借酒消愁了,只好再斟满缸子,还没等郑律成给他端起,公木自己就端起来又一口灌进嘴里。郑律成有些看傻眼了。喝酒的规矩朝鲜和中国都差不离儿,酒桌上杯子不能空着,郑律成又给公木面前的酒缸里倒满酒……公木看了一眼郑律成,没等他把酒坛子放下。公木把第三杯也喝了个半滴不剩……郑律成还要倒酒,公木摇摇头:“小郑,你不是要听我说说她的事吗?”这时公木脸通红,像画像中的关公。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原来还顾及不好开口说的话现在没啥可顾及的了:“你不是问她吗?我们刚吵了一架……”郑律成:“为啥?”公木:“为啥?因为还有比我年轻的,比我级别高的……我把她从啥也不懂的乡村学校里带出来,参加了革命工作,见过了大世面,我又把她从山东带到北平,从北平带到西安,从西安到带到晋绥,从晋绥把她带到延安,她走到哪儿,不是以我公木的才华为荣耀?当然,我也没少为身边有个年轻美貌的妻子而骄傲过。可这两个月……也就两个月,全变了,我忍着,让着,哄着,守着,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公木说不下去,长叹一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郑律成基本听出名堂来了:“她……想跟你分手?”公木啪地一拍桌子:“她竟然提出离婚!”公木把缸里的酒又是一口喝下,郑律成却不敢再给他倒酒,而是用手捂住酒坛口。公木一把拉开他的手,自己抱起酒坛子给自己倒上酒……公木显然开始醉了:“……你,你知道他是,他是谁吗……”郑律成怔怔地望着公木,不敢接茬儿。公木:“是,是,竟然是她……的初恋情人,你说……这事就这么寸…就这么无情无义……”公木端起缸子还要喝,郑律成:“老张,我还没喝呢……”公木:“你,你不是为我,为我准备的吗……你知道我公木会有今天……我都不知道我会有今天……”郑律成吓坏了:“不不不,我不是为这事……”公木把缸子里的酒喝完:“你,你说你要学习什么?”郑律成:“我,我不学了,我……”公木:“你喝的比我少,我知道,你比我清醒……你的对象不像她,全世界没一个像她的……我知道,你幸运,你幸福,你前途无量……老张祝你…”:()郑律成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