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吉林已经退去了大半暑热,正是适宜玩闹骑射之时,少年人们在马场上驰骋追逐,挥鞭呼喝笑闹着。
王介低头看去:“这是……”
阿娘妹妹平安,贞仪的心情重新明亮起来了。
他脾气向来不好,贞仪下意识地要躲,待反应过来时,一侧髻边的珠花已不见了。
猫不会喜欢男孩胜过女孩,只是橘子脑海中不禁又冒出了杨瑾娘那虚弱无力却惭愧坚定的保证,此次她必然又说了那句让猫讨厌的话:【待养好身子,再生一个。】
陈凝田跟着贞仪往外走,一边匆匆整理衣裙辫。
董老太太抬手帮孙女将一缕碎别到耳后,笑着道:“她这是心疼体贴她阿娘呢,你再敢胡乱取笑,当心她洒金豆子给你瞧。”
说着,斜睨向宝音:“比你当初学得快多了!”
吉林的年节热闹朴实,王介为此做了好些诗。而附近的军户们纷纷捧了红绿纸上门,向他这个“大秀才小先生”求春联,橘子打着呵欠看着王介每日两眼一睁就是写,右手小臂都练得结实不少。
先前额尔图并未这样大办过生辰宴,贞仪无经验,遂问大父大母,自己是否也需要备一份礼。
对方问到她面前了,她也总不好说二哥哥备了,她便不必另备。
贞仪心间微揪,既感到庆幸,又心疼母亲,站在祖母面前垂下头,眼角冒出一点泪花。
少年应也喝了酒,身上带些酒气,却是问贞仪:“我怎不曾见到你送来的生辰礼?”
董老太太点头:“取了,你父亲取的,叫静仪。”
四处燃起铜盆篝火,火焰摇曳着,似与天边晚霞相接相熔。
他今日穿着赤红缎面黑边、绣着大片金色蒙古图腾的簇新骑装,少年身姿腰背挺拔,在这宽阔的马场上是最威风张扬的那一个。
那珠花落到了额尔图手里,他依旧几分倨傲地道:“不必等改日了,就这个吧。”
贞仪顾不得追着宝音去打,接过一名端着托盘的侍女递来的茶水,忙灌了半盏,才算好受了些。
历来大姐姐、大哥哥和二哥哥都有妹妹,而今她也终于有妹妹了!
而这个秋季,贞仪这颗脑袋学到的东西格外得多。
贞仪迎上去,拉住好友一只手臂:“都怪我,竟忘了!”陈凝田从旁说着:“宝音昨日里也说过此事了,德卿,到时咱们和二哥哥一同过去吧!”
今冬第一场雪不算大,陈凝田趁着路还能走,拿红纸给贞仪剪了好多福字,让贞仪过年时贴上。
“之后再不会了!”贞仪的声音都是明亮欣喜的,她给陈凝田看她刚写好的信,分享了家中添了个妹妹的好消息。
而后,陈凝田从袖中取出一张帖子,双手递到了他身前。
贞仪与那侍女道了声谢,将茶盏放回到托盘上,再一回头时,现宝音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反倒是额尔图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
手中握着一卷书的王介隔窗看着这一幕,无奈摇了摇头,眼中却也有一丝笑意。
陈凝田立时扭头往窗外瞧,果见是王介带着书童刚从外头回来。
董老太太摇了头:“帖子是下给你二哥哥和陈家小子的,他们哥儿之间的事……你和宛玉一群小姑娘们只当跟着凑着玩便罢了,单独赠礼却也不必。”
贞仪也不是一直只在上课,偶尔也与陈凝田在院中逗猫、荡秋千,蹴瓦跳房子,或再多喊几个女孩子来扔沙包。
他从小就很羡慕二妹妹学什么都快的聪明脑袋。
橘子不识字,却也认真歪头盯着贞仪写信,待贞仪将要停笔时,橘子伸出了一只前爪,喵了一声。
陈凝田:“你近日总是心不在焉……”
贞仪一度觉得好似又回到了幼时在寄舫书屋里读书的日子,但祖父待她和二哥哥比那时严格多了。
“阿兄,父亲近来不是总说让你有机会多与王家二哥哥请教文章吗,快去呀。”陈凝田远远见着王介,伸手推了兄长一把。
额尔图不解:“她为何不收?你同她说是我送的了?”
这自然是夸大其词逗孩子的话,卓妈妈也跟着凑趣,王介在旁听着,却是几分羡慕地看向二妹妹。
说着,一边笑着帮贞仪取下仍还背在身上的书箧。
说着,也不管贞仪的反应,将那珠花握在手中,转身大步离开,待背过身时,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策马经过此处,收束缰绳勒马的额尔图也难得点了点他那倨傲的下巴:“很不错!”
贞仪喜欢这种严格,从七月到冬月,贞仪的功课往前赶了一大截,尤其是筹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