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这种时候,他总是提起她曾是晏氏女,又曾是逃犯的事实,可她一点都不怕,因为从某种意义上,她确实是逃犯,却不是晏氏女儿。她笃定,那些驿卒不会为了她大肆宣张自己的渎职之罪。
晏醴径直出了他的营帐,一路摸到了莫喜的寝帐。因着全军上下只有她和莫喜两个女子,所以向来是她俩一起睡一张榻。
谁料!晏醴进帐时,恰好看到这一幕:莫喜和陈思一同蹲在小几前吃着野红果,陈思还笑着帮她擦掉嘴边的碎末。
那眼神,怎么有种宠溺的意味?
晏醴眯眼一瞧,假装抽了抽鼻子,她连忙捂上眼睛,掀帘欲走。
莫喜却叫住她。
“姊姊!”
莫喜冲上来抱住她,将头窝在她怀里蹭,撒娇道。
“姊姊~,你怎的回来了?何时回来的,我竟不知道!以后可就不许再走了!”
陈思也惊喜道:“晏姑娘,你这些天去哪了?你走之后,医帐里一直气氛不佳,莫喜整日郁郁,也没人跟陈念吵架,他都快憋闷死了。”
晏醴与陈思大致说了她去滁州城修学置宅的事,莫喜狠狠瞪了他一眼,陈思适时开口。
“我可不碍着你们姊妹亲热,我先去安歇了。”
莫喜领着晏醴来到小几前,端起一纸袋的茶果子给晏醴。
“姊姊尝尝,可好吃了。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再晚来半刻我可就都吃光了。”
晏醴坏笑问:“可是陈思给你买的?”
莫喜的脸颊扑通一下涨得通红,羞怯怯道:“嗯,是他今日去镇上带回来的。”
晏醴刮了下她的鼻头,格外扭捏夸张地学她的样子:“嗯,是他去镇上带回来的~”
这下,莫喜不止是脸红了,从头红到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站起身,抢过那包茶果子。
佯怒道:“哼,姊姊欺负我,偏不让你吃了!”
晏醴觉得好笑,拉她坐下,认真道:“说实话,你们是认真的吗?在你心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莫喜藏不住上扬的唇角,羞怯道:“姊姊说的什么认真不认真的,听不懂。”
她斜看向前方,思虑半晌,神色却严肃起来:“不过,我确定,他是个很好的人。”
晏醴好奇道:“怎么个好法?不会是因为长得好看?”
莫喜道:“长得好看是真的,但我也没有那般肤浅。虽然他不善言辞,不像话本子里的男子会花言巧语哄姑娘开心,但是他端方有礼,是个谦谦君子。他从来无视尊卑贵贱,为任何生灵行医,是个称职的医者。陈念捣蛋时他从不滥施惩罚,也不会包庇亲眷,是个明理公道之人。行走在这天地间,他的腰板始终挺得直,是个无畏的义士。”
晏醴从未见到莫喜在形容一个人时,流露出这样的神情,那是对贤士的瞻仰,对英雄的钦佩,更是对心上人发自肺腑的爱慕。
她也知道,陈思是个端方君子,莫喜欣赏他,恋慕他,不是因为他对莫喜有多么好,多么爱,只是因为他本身就很好。
这么好的莫喜合理正当的爱上一个同样很好的陈思,她想,这是最好的缘分了。
只希望,这份爱不会让人神伤。
午夜,晏醴与莫喜沉沉睡去。莫喜非要紧挨着她睡,莫喜说这样一旦她跑了就能立马察觉到。
如果她还是不想留在军营,也一定要与她告别,不能像上次一样不辞而别。至少让她知道以后该去哪里才能找到她。
是夜,晏醴没偷跑。
她太累了,一会儿想着要回滁州城给小九治病,一会儿想着在沉沦山发生的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比如那些死去的新娘,比如臧宫其实是一座陵墓,她想不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沉沦山的匪寨已经化为灰烬了,也许,一切的答案,都在臧宫里了,那幅炫彩而诡异的壁画,她还没来得及看……
莫名的疲惫席卷而来,伴着莫喜均匀的呼吸声,晏醴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