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鬼方似笑非笑,眯起灰眼睛打量阿丑。身后的阴影铺得很大,张牙舞爪,暗流涌动。阿丑不禁一僵。
过了好一会,张鬼方才说:“挺好。”
究竟好在哪里,阿丑也不敢细问。他匆匆收了药瓶,正准备告退,张鬼方一把拉住他手腕,扯回炕上,低声道:“别出声。”
他怕阿丑不听话,将一根手指虚虚竖在阿丑嘴边。阿丑屏息静听,外面有一声很轻的“喀啦”,某间房门开了。随即有淡淡的脚步声,好像进了伙房。
张鬼方在他耳边问:“听见什么没有?”阿丑摇摇头。张鬼方道:“再听。”
屋外那人“咦”了一声,用蹩脚汉话唤道:“阿丑,阿丑?”原来是平措卓玛。
张鬼方哂道:“她叫你呢,要不要应?”
阿丑自然不作声。唤了几声,平措卓玛从伙房出来,停在张鬼方门前,拍门道:“萨日!”
张鬼方把阿丑囫囵塞进棉被底下,才应道:“做什么?”平措卓玛道:“你开门。”张鬼方道:“没穿上衣呢。”
平措卓玛嗤道:“谁要看你。”
阿丑掀开棉被一角,留了个缝隙看外面。只见门缝插进来一把匕首,硬砍几下,把门闩斩断了。平措卓玛踢开门道:“丑东西不见了。”
张鬼方不为所动:“大半夜,你拿着刀找他作甚?”
平措道:“你不舍得动手,我是舍得的。”走进来看了一圈,又问:“藏在哪里了?”
张鬼方道:“我可不清楚。”
平措卓玛道:“萨日,你不会把丑东西藏在炕上吧?”说着就要来掀被子。张鬼方从床头摸出长刀,连鞘一拦。平措也不多话,手腕翻转,匕首急削张鬼方双眼,又被他给挡住了。
阿丑蒙在棉被里,大气不敢出,热得满头大汗。他却无暇难受,飞快在想:张鬼方问他会不会剑,是看出什么了?张鬼方突然这样回护他,又是因为什么?
棉被之外叮叮当当地拆了十余招,平措卓玛败下阵来,悻悻收起匕首。张鬼方道:“你不要再管这事,也不要再半夜杀他。”
平措卓玛道:“萨日,为什么非留他不可?”
张鬼方反问道:“我手伤了,难道你肯做饭?你肯洗衣?”
平措卓玛道:“买个吐蕃人。”张鬼方道:“你肯出钱?”平措卓玛不答,退到门外,发泄一样狠狠摔上门。
阿丑从被子里爬出来,恰好对上张鬼方的目光。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一阵,张鬼方道:“没事了。”
阿丑不响,张鬼方又道:“你要害怕,趁早走了也行。”
阿丑问道:“张老爷为什么帮我?”
张鬼方抓过他手,带到灯下,没头没尾说:“你手上有剑茧,你是用过剑的。涂药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阿丑一惊。
他掌心本来的确长了一小片剑茧,位置和抡锄头、抡锤子长的茧都不一样。如今太久没练剑,茧薄得看不出来了,皮肤也恢复柔软,只是摸起来还有一点点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