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鬼方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说:“打到你了么?”
阿丑一言不发,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张鬼方抱着失而复得的衣服,跟在后面,又问:“痛不痛?”
阿丑赌气说:“不痛。”张鬼方说:“你生气了么?”阿丑说:“我是张老爷贱价买的丑东西,没有生气的道理。”
张鬼方三两步抢上去,抓过他手腕,说:“让我看看。”
阿丑捂着右眼不放。张鬼方倔脾气上来,硬把他的手拉开了。
两个人离得奇近无比。这张人皮面具虽然天衣无缝、举世无双,但也没厉害到能够淤青或红肿的地步。比起眼眶疼,他倒更怕被看出端倪。阿丑垂下眼帘,不去看那双狼眼睛。
张鬼方摸到他砰砰直跳的脉搏,以为阿丑还是怕挨打,退开一步,松手说:“张老爷肯定不会再打你了,要么你打还回来。”
阿丑不作声,径自朝城外走。一前一后地走到郊外树林,张鬼方忍不住又说:“我刚刚看了,没有肿,也没有淤血。张老爷没用多少力气吧。”
阿丑只是摇摇头。张鬼方道:“坐下歇一会吧。张老爷给你擦点药。”
阿丑便挑了块大石,拂掉积雪坐下。张鬼方果真掏出那瓶黑糊糊的药膏,俯身擦在他眼角,忽然没头没尾地说:“阿丑,你睫毛真长。”
【作者有话说】
倒数第二顿折箩!!
汪曾祺说自己挑自选集“有点像老太太择菜。老太太择菜是很宽容的,往往把择掉的黄叶、枯梗拿起来再看看,觉得凑合着还能吃,于是又搁回到好菜的一堆里”。我也就像老太太择菜一样改完了。
最近展望了一下后面的内容,感觉这盘炒青菜应该还是蛮好玩的!希望大家吃得喜欢!
第15章分明一觉华胥梦(六)
那几根长睫毛微微一动,阿丑道:“别乱讲。”张鬼方遂闭嘴。
纵使隔着一层面具,阿丑也能感觉到药膏凉浸浸的,眼眶很快一点都不疼了。张鬼方收起药瓶,挨着他坐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已经放晴。云消雾散,银月落山,雪地茫茫,树影淡。张鬼方提着那件外衣两肩,迎风展开。衣袂处新破一个小洞,对月时亮闪闪的。至于是二娘穿时不爱惜、是今天来的官兵、是张林生或者是阿丑弄破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张鬼方摸摸那个破洞,说道:“你好不好奇,张老爷家的武功为何绣在衣服上?”
事到如今,阿丑没道理再摆脸色,说:“为什么?”
张鬼方道:“阿波拉总是逼着我练刀,我爹呢,我爹讨厌我练武,给我请了个汉人先生教念书。
“虽说我也讨厌念书,但至少念书不用动弹,练武功实在太累了。记不住口诀,阿波拉就要生气,还要罚我。”
阿丑想想那个场面,觉得有点滑稽,又有点可怜。张鬼方道:“我娘心疼我,就把刀谱的字绣在我衣袖上。波拉再抽背,我看一眼袖子答一句话,不会挨罚。”
阿丑道:“你娘是吐蕃人,认得汉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