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不知道多久,张鬼方神志渐渐地回笼,见到东风仍在看他,仍带着不解的神情,他心里便油然而生一种怨气,暗想:“你在不解什么?我才最搞不清楚。”转过脸去故意不看。
东风道:“张老爷?”张鬼方不响,东风又唤了一声。张鬼方乍然明白过来,一捶地板,恚怒道:“是啦!你长得好看,你武功厉害,你为什么故意扮丑,扮弱,故意来看我笑话。我、我倒宁可你永远是阿丑。”说到末一句话,他越说越气愤,声音也越来越大。
东风辩解:“我没有看张老爷笑话。”张鬼方道:“那是为什么?”东风抿了一抿嘴唇,道:“为的是官银。”张鬼方问:“你缺钱?张老爷有钱的。”东风道:“不缺。”张鬼方又问:“那为什么?”
东风心里有些没底,若知道他是随手帮杨俶的忙,张鬼方肯定要更加生气了。
此时头顶上传来提提踏踏的声音,料想是终南剑派进到楼里来了。虽说施怀一行人不知道地窖所在,杨俶却是知道的。东风岔开话头说:“我们先想法子逃出去,出去了一定和张老爷讲。”
张鬼方却执拗道:“现在讲。”东风只好说:“是替杨俶来的。”当下破罐子破摔,将他如何看见杨俶落水、如何应下追查官银的事情,里里外外讲了一遍。听完了,平措卓玛扑哧一笑,张鬼方既不笑,也不发怒,神色冷冷的,靠着墙不响。
过了好半天,他说:“骗我骗了这么久,你找没找到银子?”
东风诚恳道:“找见了。在鄣水底下。”张鬼方轻轻搭上腰间的刀,问道:“那你还在这里干嘛?”
东风不晓得怎么答了。说杨俶见利忘义,所以他反悔了?说终南剑派群侠不远万里,追来杀他?此事牵涉甚广,他想了想答道:“张老爷也知道,我身上本来有只蛊虫。是我师哥给我下的,因为……”
话到一半,张鬼方说:“打住,不想听你说这个。”
正要说到东风这辈子最委屈之事,忽然被他打断,东风心想:“外面的人也不是我叫来的。今日不知能不能活着出去,何必这样对我。”霎时间脑袋一热,愠道:“那你要我说什么!”语气中满含酸苦之意。
张鬼方却不为所动,道:“你讲,你为什么又倒戈了?”
东风道:“我觉得张老爷是个好人,不愿意他们杀了你!这样好么!”
张鬼方冷笑道:“是挺好,东风,多谢你教我一课。以后我再也不做好人了。”
平措卓玛插嘴道:“你凶别人做什么。”张鬼方站起来,拿刀尖杵着阿丑胸口,又说:“那你现在发毒誓。”
东风看着刀尖,喃喃地说:“我发毒誓,再对张老爷说谎,罚我此生身败名裂,众叛亲离,不得好死。”张鬼方嗤道:“谁是你张老爷?”东风低声说:“张鬼方,萨日。”张鬼方道:“我瞧你被那劳什子门派追杀,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
东风心里像一把把小钝刀在割,闭上眼睛说:“终南剑派弟子东风,在此立下毒誓。再对张鬼方说一句谎话,罚我冤屈永世不得昭雪。”脸上一痒,一滴珠泪滚落面颊。平措卓玛忍不住踹了张鬼方一脚,张鬼方收起刀,背过身说:“走吧,找找这里有没有别的出口。”
三人各举一根柴火,在密室里找了几圈。每一块砖都仔仔细细敲过,再找不见暗门或者密道。
屋内无门无窗,又点了火,很快闷得人透不过气来。东风说:“一会杨俶来了,他们便知道我们藏在这里。等得越久,我们又渴又饿,就越打不过他们了。”
平措卓玛问道:“那怎么办?”东风道:“我们少待一会,找机会走。”说着抬起右臂试了试。肩膀处仍旧钻心地疼,拿不了剑,好在血是不流了,气力也慢慢恢复。
他们三人灭了一大半火,对坐无言,听着终南剑派各弟子跑上跑下地搜查。终于有人来报云,楼底下有个地窖,地窖中有一道巨石做的暗门,是青狼帮藏银子的地方。众人又呼啦啦跑到楼底,一阵搬弄,叫道:“地窖在这里!”
脚步声聚在石门之后,一个弟子试了试,说:“子车师叔,这个门根本拉不开。”
子车谒温声道:“推我去看看。”
轮椅骨碌碌地滚了过来。子车谒屈起手指,敲了敲石门,说:“施怀,你试试呢?”
施怀提气拽了一下,门纹丝不动。又叫来两个小辈弟子帮忙,齐数三个数字,同时运力,那门也不过微微一震。施怀不禁问道:“他怎可能进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