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鬼方说:“那我天天缠着你练刀,你会不会烦我?”
东风瞧他一眼,好奇道:“来之前你还说,要把我看住了,求我回去陪你练武功。现在怎么后悔了?”
张鬼方瓮声瓮气说:“没后悔。”东风笑道:“那你怎么问这个。”
张鬼方不响,东风轻轻叹了一声,又道:“张老爷,有甚么话你不愿说给东风听,说给阿丑听,总是可以的吧?”
张鬼方道:“阿丑不就是东风么?”东风道:“你就当不是。”
和阿丑相逢也是冬夜,如今也是冬夜。张鬼方倚着墙壁,斟酌道:“东风太厉害了,剑法又好,人又聪明,长得好看极了。”
这样的话他以前也讲过。东风冷不丁问:“你恨不恨他?嫉妒他?”张鬼方摇摇头。东风说:“那有什么可介意的?”
张鬼方不答,心想:“这比嫉妒和恨都坏得多了。”
东风说:“你不回答,我就当你也恨他。”
张鬼方还是不肯说。东风道:“那我要生气了。”
张鬼方说:“你生气好了。”东风作势要走,张鬼方这才慢慢地说:“我没有什么志气,又不会说话,又不会讨人开心,武功也不好。”
东风道:“这有什么关系?”张鬼方说:“等他回到终南剑派,就会有许许多多新朋友巴结他。到时候他跟新朋友飞来飞去,去江南,去洛阳,就不再理我了。”
东风笑道:“谁说的。我们汉人都讲,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万一他愿意和你去玩儿呢?”
张鬼方心想:“就不要有新朋友才好。”
东风站起来,又笑道:“你这人真奇怪。”张鬼方不吭声。
五更时分,远方传来鸡叫,天色还一点儿要亮的意思都没有,就有好几个弟子披衣出门,顶着寒风,把睡梦中其他人挨个喊醒。吵吵闹闹地洗漱一番,东风和张鬼方跟在队伍最末,领了练功用的木剑,和众人一起排成方阵,在院里扎马步。外门弟子人数众多,而且来来去去,相互之间也不怎么熟稔,是以讲话聊天的很少。
有个年轻弟子提着一箩筐木剑,每人发一把,发前总要教训几句,有时说“腿给我蹲下去”,有时说:“背要挺直”。显然这人很得重用,是方阵里的队长。
走到张鬼方面前,他照例用木剑一敲,呵斥说:“背挺直呀。”
张鬼方原地挪了挪,那年轻弟子递给他木剑,说:“可不许偷懒。”再走到东风面前,他又说:“快扎好了,蹲得深一点。”
东风心想:“哪有说我马步都扎不对的道理。”当即说道:“我做得没错,是你非要挑刺。”
那年轻弟子说:“你既然不服气,为甚么不一开始就做好一点。”
东风道:“我一开始做得就没错。”
别的弟子听见他们争执,纷纷转头来看。那年轻弟子显然很有威望,其他人交头接耳之间,都说东风姿势不对,手高了或低了,肩膀斜了、脑袋歪了。
东风又好气又好笑,想:“一群半桶水,干嘛和他们争这些。”也在原地随便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