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车谒说:“记得呀,你还给他送东西了。”
施怀埋怨说:“你不晓得。那个老头之前说,他没有被子、没有衣服、没有饭菜。我好心好意找人送过去。结果上次路过那边,你猜怎么着?”
子车谒微笑道:“你又被骗啦!”
施怀提高声音:“怎么叫又被骗了!”又说:“不过的确是这样。我看见他买东西,穿用都是好的。店家说,统共一百文。老头说,我瞎了,怎么数呀。”
子车谒说:“你帮他没有?”
施怀道:“他自个拿出来一锭大银,怎么也有十两,说,你看着找。我气得要死!”
子车谒哈哈大笑。施怀趁他高兴,在腿上经脉推拿一番,替他放下裤管,说:“好啦。”
刚巧施怀也穿了一身白。两个素衣人影贴得很近,到耳鬓厮磨的地步。子车谒温柔稳重,施怀孺慕情深。张鬼方觉得眼前一花,心中苦水如同泉涌,太阳穴突突地跳。
东风偏头问:“怎么了?”
张鬼方冷道:“没怎么。”把自己右手收回来。东风说:“抓疼你了?”张鬼方不答。
两条腿都按了一遍,子车谒说:“我要试一试。”扶着施怀肩膀,从轮椅上站起来。
一开始站得还算轻松,站了一盏茶时间,他面色渐渐苍白,死命地掐着施怀手臂,施怀一声不吭。
汗珠从他额头滚落下来,鬓边两绺头发,先被打湿,又被寒风冻硬。子车谒气喘吁吁,说:“我、我要走一走。”甩开施怀,勉力迈出一步,再一步。走了蚂蚁爬一样的四五步,他再也支持不得,跌在门槛上。
施怀默默抱他起来,扶到床沿坐着。张鬼方说:“你们以前也这样么?”
东风听得他语气不善,有点莫名的心慌,问道:“什么这样?”
张鬼方朝屋里一抬下巴。施怀坐在子车谒身边,亲昵至极。东风说:“不怎么一样。”
屋里子车谒说:“你还不高兴呀?”
施怀道:“我哪里像不高兴了。”子车谒笑道:“高兴的时候,你早就围着问,师哥腿疼不疼,师哥手疼不疼。”
施怀说:“摔了肯定是疼的。”子车谒又笑道:“还为那个鹦鹉委屈?”
施怀不作声。子车谒忽然伸手,在他后脖颈轻轻一捏,上下一抚。施怀便着魔似的抬起头,子车谒说:“不生气了。”照他双唇深深吻下去。
假山背后,张鬼方往身边一看。东风双眼微微瞪大,一瞬不瞬看着那间屋子。
今日种种,往日种种,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明明身处冰天雪地之中,张鬼方却觉得浑身一热,无名火起。他朝东风肩头狠狠一拍,冷笑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是吧。”
东风急道:“我……我……”想要解释,又不晓得从哪里说起。他平素伶牙俐齿,哪里有这么词穷的时候。张鬼方心乱如麻,更顾不上别的,趁屋里两个人亲得难解难分,径直跑出假山,往庭院外面走。
第49章春城无处不飞花(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