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鬼方会意,不再说这件事,转而说道:“快睡罢。”
东风“嗯”地应了一声。张鬼方直直躺着,过了一会儿,忍不住说:“我睡着了!”
东风道:“你困了,你就睡呀。”张鬼方道:“你听的不对,我是讲,我睡着了,我已经睡着了。”
东风含笑道:“莫名其妙。”解散长发,掀起被子一角。躺进来时虽然无声无息,热度却是实实在在的。
一根手指不知怎么回事,静悄悄点在张鬼方手臂上。说是软的么,上面长了一层服帖的茧。但说是硬的么,它又像羽毛一样轻巧,抚得张鬼方又酥又麻,又急又躁,恨不得把这根作怪的指头抓下来。
可惜张鬼方在装睡,只能不动声色挪了挪,离那根手指远一点。结果它如影随形地缠上来,若即若离,毫无章法,点的都是穴位之外的地方,一点一圈涟漪。手臂的痒一下子痒进心里去了。张鬼方难耐得不行,重申道:“我睡着了。”
东风说:“真的么?”张鬼方不答,摆出昨夜的姿势。东风的气息慢慢贴近,自上而下,贴到他耳朵旁边,说:“睡着了就不闹你了。”接着将棉被裹紧,背过身去,再也不说话。
第73章为我吹行云使西来(二十)
上一次两个人同榻而眠,是张鬼方把柳銎的窗子撞破了,逼不得已睡在一起。那时心结才解,和喜欢的人躺在一张床上,纵使中间隔一层被子、两层衣服,除了挨挨挤挤之外没有别的好处,张鬼方仍旧满心快活,觉得已经是今生再美不过的一夜。
但是今天,今天不一样了。东风这根手指一点即通。就像混沌被凿开七窍一样,张鬼方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东风不肯亲他,他就浑身烧得慌,好像一尾鱼,被煎得吱吱作响。
但热只是次等难受的事情,最难受是有种异样感觉,说不清是麻还是痒,是胀还是空,在下腹徘徊不去。
他把棉被掀开,又撩起一角床帐。仍然觉得不舒服。照床头一摸,摸见一本小书。拿将起来,书页差点被他手指热得起火。张鬼方把书对准墙角,砸过去,整好砸在施怀头上。施怀压着火道:“做什么!”
张鬼方指指门口,指使道:“去打开。”
施怀虽然生气,但是寄人篱下,身不由己,不得不照做。
冷风倒灌进来,张鬼方身上燥热稍解,总算好受一些。他静静躺了一会,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到得半夜,张鬼方忽然惊醒。他自己也记不得做了个什么梦,只觉得身下一片冰凉,又滑又湿。那物事还未全然软下去,半支在腿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登时又羞又恼。接着感到半个身子冷,半个身子却暖洋洋的。转头一看,他袖子卷到肩膀,东风双手双脚抱着他手臂,胸膛也紧紧贴着。手臂本是迟钝的地方,此时却感受到东风的心跳,隔一层洗旧的、柔若无物的棉布里衣,一下一下。张鬼方耳朵里“轰”的一声,赶紧坐起来。
东风醒了一半,黏黏糊糊说:“不要乱动。”
张鬼方冷笑一声,把手臂猛抽出来。定定看了一会儿,东风没有要睁眼的意思。他放轻动作,从床底的箱子里摸出一条干净裤子,小心翼翼换上了。东风冷不丁在他身后问:“你干嘛换裤子?”
张鬼方浑身一僵,头都要炸了,说:“我喝水弄湿了。”
东风说:“哦。”闭上眼睛。张鬼方把换下来的旧裤子卷成一团,跳下床。床架“嘎吱”响了一声,东风又说:“你要去哪里?”
张鬼方闷闷说:“洗衣服。”东风说:“茶水而已,不洗就不洗了。”
张鬼方胡乱道:“不洗就发霉了。”其实这么冷的天。茶水又是清澈的东西,放一个月都不会发霉。但张鬼方一脑袋浆糊,只顾着找借口,根本想不到这些细枝末节。
东风也不深究,应道:“哦。”张鬼方正要转身出去,东风慢吞吞地又说:“其实我睡觉,最讨厌被别人打扰了。谁半途把我吵醒,以后我再也不要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