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子车谒双唇微微发颤,眼睛睁大,果然像是害怕了的样子,他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快意。
剑锋已经迫在颈边了。同时有两道声音叫出来。一个人说:“一点梅心,好久不见了。”另一个则是“啊”的叫了一声,躲在岩石后面。
身后劲风袭来,像是石子之类圆钝暗器。东风不得已旋身一挡,一颗飞蝗石当即弹飞出去,他手中长剑也震得嗡嗡作响。子车谒捡得一条命,连忙摇动轮椅,往旁边退了几步。
那飞蝗石是从高处打来。东风抬头望去,只见他先前站过的那棵小松树上,此刻多了一个佝偻矮小的身影。头朝地、脚朝天,膝弯挂在枝头。左手微微抬起,做的是个打出暗器的姿势。
这人正是何有终。何有终朗声笑道:“一点梅心,好久不见了。”接着仰起头,越过东风,和他身后的子车谒说:“你捎信给我,就为的这个?”
东风霎时间明白过来。子车谒房里那封信,既是给他看的,也是给何有终看的。正是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引他孤身上山,然后再将何有终叫来。
他怒极反笑,回头说道:“子车谒!”子车谒已退到稍远的地方,靠着路边一棵枯树,免得不小心跌下悬崖。
何有终又说:“一点梅心,大敌当前,还要回头看,未免太不把我何某人当回事了。”挂在树上的两条短腿,膝弯一松,整个人直挺挺落下来。
东风心说:“先前在肖家村,我和宫鸴合力围堵,才勉强伤得何有终一条胳膊。和他硬拼肯定是不行的。”不等何有终落地,他便捡起那块飞蝗石,照准半空反打回去。
上次交手,何有终虽然残疾,但身形灵活得不得了,像老鼠、泥鳅那样抓也抓不住。而且身怀怪力,被他打中兵刃或者手腕,长剑非得脱手不可。但现在他身在半空之中,既没处可躲,又使不上力,两样长处都派不上用场。蝗石飞到半途,东风足尖在山壁上一点,跃起一丈高,提剑迎向何有终。
他扔飞蝗石,特地照准了何有终胸腹。此地既是人身要害,且接时不好卸,躲也不好躲开。何有终别无他法,硬生生用手手掌挡下石头,痛得怪叫一声。
还没等它缓过劲来,东风银闪闪的无挂碍剑,剑尖直冲他左眼,已经递到面前。何有终怪笑道:“子车谒,你好好的师弟‘一点梅心’,怎么还乘人不备,使阴招?”
子车谒阴沉着脸,看着半空二人。何有终又说:“是不是你教的?”拇指扣住中指,朝向剑身一弹。
在肖家村时,东风长剑将何有终右肩刺了个对穿。现在他动作看似自若,但方才吊在树上用的是脚,打出暗器,乃至伸手弹剑,则通通都用左手。
若不是因为右手疼痛,何必做左撇子呢?东风心里有了决断,轻叱一声,不等他手指碰到剑身,中途变招,再次朝他右肩扎去。
何有终将身一扭,想要避开长剑。但东风剑招之快已经今非昔比。只听“刺啦”一声,外衣划破,破口中顷刻散出一股浓重的栀子花香。
何有终“咦”了一声,问:“这是什么招式?”
东风嘲道:“这是三忘刀法。”何有终嗤笑一声,看看自己右肩膀,说:“那末我是栀子花仙。”
说话之间,两人双双落到地上。东风自知讨不到好,一瞬不停,运起轻功,往山下疾掠而去。何有终双手双脚着地,像只大马猴,跟在后面飞奔,竟然丝毫不慢。
看着何有终奔远,子车谒长舒一口气,松开抓住枯树的手。静静待了半晌,身后传来“喀嚓”一声,枯枝被踩断的声响。子车谒头也不回,说道:“施怀,别藏了。”
施怀不做声,子车谒只得自己调转轮椅,转过身去。施怀站在不远处,一块大石后面,浑身抖如筛糠,双手握着“无老死”剑,眼里仿佛闪有泪花。子车谒深吸一口气,问:“你怎么又在哭?”
施怀后退一步,仍旧握着剑,颤声道:“你不许过来。”子车谒摇摇头说:“有什么好怕的。我的腿什么样子,你最知道。若想逃跑,我一定追不上你。”
听及此话,施怀稍稍得了安慰,剑尖垂下来。子车谒说:“你为什么跟过来?”
施怀低头道:“睡得好好的,你突然出门了。”声音不自觉有些怨怼。子车谒道:“我出门是我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