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季沉着脸从卧室出来,冲着厨房喊:“你又发什么神经!”转头冲她抱怨:“你看看你妈,两三句话,那火气就要撩上来!前两天你叔叔一家来的时候,咱们家住不开,就想让你堂姐住在你屋里,你妈都不愿意。”
“搞得一家人都下不来台!我弟第二天就走了!”
老季“砰”得踢一脚不锈钢盆,显然余怒未消:“总共能住几天啊?季砚贺结完婚就走!都答应来家里住,还做得那么难看!!”
“我做得难看!?”李女士从厨房里出来,把手里的勺子指着老季鼻子:“我有你弟一家做得难看?之前的旧账我懒得给你翻,不代表我忘了!打个地铺给他就不错了,还想住我女儿的房间?门都没有!”
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激动,手一甩,勺子直冲老季而来。
原来挂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她按按包里的检查单,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拿出来。
多少年,只要一触及老季那边的亲戚,两人之间说到最后必然吵架。
每次争吵都像是一把锋利冰冷的手术刀,轻而易举划破一家和睦的肌理,露出里面的溃烂流脓的创口。
她觉得无趣,甚至有些麻木。
“我们知春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老季的声音徒然拔高,不由分说地把她扯进去。
“爸”她声音有些发虚。
但盛怒之下的老季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三两步走到她身边,冲着李女士喊道:“你总是在臆想些有的没的!?都多少年之前的事儿了??那是我弟弟!!他们怎么可能把知春关在门外,不让她吃饭!”
李女士明显愣了一下,原本怒气滔天的视线,落在季知春身上一瞬,气势冲冲上前三步,一把扯过老季衣领,强压着充满怒气的声音:“你在女儿面前说什么?”
“你在女儿面前说什么!”
像是找到李女士的软肋,老季抓住李女士手腕:“不敢让我在女儿面前说?怕被拆穿?”他扬起声音:“李美月,你的谎言终究有被拆穿的一天!”
“爸。”她平静地,看向老季略带得意的脸。
“啊?”老季视线转过来。
“她关了。”
“什么?”
“婶婶她把我关在门外,不让我进去吃饭。”她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看着老季微微怔忡的神色,不免有些腻歪。
这件事说起来是在奶奶家生活那几年,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不过是在外打拼的父母把她放在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家照看,这种老掉牙的戏码。
记忆撕裂开口子,便如狂风般呼啸而来。
明明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想起来,画面清晰到就像是昨天才刚刚发生过。
六岁的她,爷爷奶奶不在家,
五月蓝天晴日下,面对紧紧关闭的铁门,听着门内婶婶那句:“家里没饭,就不开门了。”
轻轻攥了攥手,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有的只是没吃早饭,没吃午饭的饥肠辘辘。
而后,院子里传来堂姐堂哥的笑闹声:
“那个小要饭又来了?”
“今天炖鸡怎么可能让她吃!!”
原来从隔壁院子飘来的,是肉香啊。
她这样想着,
六岁的她不知道什么是难堪,她只是有点想哭,就像是看到妈妈给她买的新裙子,第二天穿在堂姐身上,那样想哭。
好像,没人要她了。
爸爸妈妈不要,
爷爷奶奶不要,
叔叔婶婶不要。
但没关系,六岁的她安慰着自己,她可以自由的玩,没人管着她。
当时小儿爱玩闹,于是就追着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