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大了。
乌云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擅自将大江灌向人间。
只是一瞬间,雨幕就跟水帘似的,坠在檐下了。
如天境坍塌,如银河倾覆,便把这无穷无尽的瑶池水一股脑斜下来。
狠狠掼在众人头顶,霎时就拍成一群落汤鸡!
这种雨势,打伞已经没有分毫作用了。
顾棉单手捧着茶杯,另一手托着周卜易脑袋,帮他漱漱口,用茶水盖住血腥气。
他十分专注,眼眸垂下来,周卜易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甚至竟觉他显得有些乖顺。
像极了小时候总缠着他的时日啊,美人偏过头,去看窗外瓢泼大雨。
黑云压着神都,这天很快就黑下来了。
泥泞的脚步声和踩水声混着哗啦啦的雨声和其他嘈杂。
外面乱了好一阵,似乎是出了什么事,窗外惊雷赫然印出一张紧贴着窗格的人脸!
是肖珩,他无声张口,对着周卜易说了什么。
“……死了。”
谁死了?怎么死的?
这些问题似乎都远去了,紧跟着是彻彻底底的昏暗。
天完全黑了。
就在那一刻,周卜易的眼神,变了。
他坐在椅上,窝在被褥中,目光却像一个饥肠辘辘要掏人心窝子的厉鬼,想要将面前的人开膛破肚吃空内脏,或者挖出脑浆子什么之类的东西,用以果腹。
很吓人,很吓人。
顾棉连呼吸都停了,美人的手只是很随意地搭在腿上,只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凝望着他。
深潭一样的眸子,瞬间就将他淹溺。
压迫感真的太强了,面对着他,就像面对着一条盘在面前的巨蟒——它没有任何动作,但人就是不敢动,不敢挪步,不敢呼吸,不敢稍稍晃动那么一下,导致它瞬间摄住人的命脉,只一下就要了人的命!
“如果你在骗我”,周卜易轻抬眼皮,隔了好一会,才发出一声轻呵,“北离皇室,就不必存在了。”
——他这又是在跟谁说话?诏狱里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辛密?!
北离皇室!
顾棉深吸气,长呼气,再吸。
是否也包括他和母妃!
——周卜易!你好样的!
你果然是顾君颐的走狗!
顾棉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那一口长气完完全全呼出来。
心如刀绞,肺如火燎。
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