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海觑着皇上脸色,眼底一言难尽,皇上不责罚宓贵嫔,也见不得宓贵嫔清闲,变着法的折腾。他应了声,转头过去找宫人伺候宓贵嫔盥洗。
寝殿里,明裳被人伺候着,不情不愿地坐到妆镜前梳发,她?面容睡得红润粉嫩,却也遮掩不住眼皮的倦怠之色。这几日她?原本能?睡到晌午,一直好好的,不知今日那位哪里不顺气,又要折腾她?才罢。
明裳瘪着小嘴,一脸不愿。
待梳好了妆容,她?正欲出殿,又被进殿的宫女拦住,“勤政殿有朝臣求见,请娘娘先回寝殿歇息。”
明裳住在太和宫几日,才知前朝的政务有多忙,即便她?住在寝殿,也是入夜才能?见到皇上。她?可不敢在处政的时候过去扰了那?位,但她?都被人叫起?来了,此时虽有困倦,回去也睡不着,她?便坐回窄榻里,随手取了一本古文去看。
勤政殿外,左都司面圣后出了行宫,全福海垂头恭送,正欲转身回去伺候,就远远的见一女子带着两个小宫女拾阶而上,全福海瞧着这位主?子眼生,定睛看仔细了,才认出来,这位主?子不正是前不久与徐美人、罗常在一同入宫,还未侍寝过的白答应!
白答应怎么突然?来御前了,全福海还没琢磨明白,猛然?想起?宓贵嫔这时候也在勤政殿!
白答应是入宫嫔妃三人中容色最艳的一个,肌如白雪,腰若束素,乌眉英气,偏生那?株如樱桃的般柔软朱唇,又极尽柔美,这般姿容,比之宓贵嫔与杨才人,都不遑多让。
自打皇上宠幸宓贵嫔,全福海大抵是摸出了皇上的喜好,九五之尊,坐在那?个位子上,无非是喜爱小鸟依人般的娇柔美人,杨才人清高?不凡,后宫里也就宓贵嫔颇合皇上的心意,而今这位白答应瞧着与宓贵嫔是一般的性子,全福海不敢马虎,焉知这位主?子不是下一个宓贵嫔,他恭恭敬敬地上前福过身。
宫女撑着一柄桃花八骨的油纸伞,伞下白答应走?来一路,气喘微微,面颊泛红,她?浅笑请全福海起?身,问皇上这时可得空,她?有事要求见。
全福海不知这位主?子要见皇上是因为?什么要紧事,毕竟白答应入宫后本本分分,从未闹出过什么幺蛾子,要不是今儿到御前来,他都要忘记新主?子中有这么一个人。
不过后宫的主?子求见皇上能?有何要事,他记得这位白答应的父亲在前朝亦是无功无过,虽不得皇上赏识,也没出过半分差错,料想不是因前朝之事,除却这位主?子动了入皇上眼的心思,他还真的猜不出别的原因。
一时间,全福海心里转了八百个来回,他面上不露声色,没像应付其他的主?子那?样敷衍白答应,倒真的回殿到御前通传。
殿内,议事的朝臣出了宫,明裳便规规矩矩地到了御案旁侧研磨,她?持着磨石,没一会儿手腕就没了力气。见男人没半点心疼她?,明裳轻哼了声,指尖暗戳戳碰了碰李怀修的手臂,“嫔妾两手都酸痛死了,皇上就不能?寻别人来伺候您!”
李怀修被她?吵得不耐烦,撂了手中的湖笔,冷眼打掉扯着自己的衣袖的小手,冷嘲热讽道:“你住着朕的寝殿,又不必去给?皇后问安,日日晨起?不伺候朕更衣也就罢了,朕宵衣旰食,你倒好,就知道占着朕的床榻整日睡到日上三竿,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男人铁青着脸,冷言冷语地训她?。
明裳简直委屈得不行,她?咬着唇,满脸无辜,“旁人不知,皇上还不知嫔妾为?何睡到日上三竿!”
她?那?张雪白的脸蛋,似是充了血,绯红如霞,闪躲着眸子,嘀嘀咕咕:“嫔妾哪有皇上的精力,嫔妾这双手这几日写字都抖个不停……”
还不是因她?不能?侍寝,她?浑身上上下下,这几日哪处都被碰遍了。
闻言,李怀修怔了下,捏紧了拇指的白玉扳指,脸色精彩,忆起?那?番情形,他憋了憋,竟不知该训斥这女子什么。
然?,她?是他的嫔妃,他临幸她?,有何不妥。
怎的到这女子口中,全然?是自己的之过。
见男人面色有变,明裳十分自觉地依去男人胸怀,顺着毛捋这位十分小心眼又记仇的帝王。
她?对上男人冷冰冰的眼神,将自己一双手举起?来,尤其手心磨得发红的肌肤给?男人看,美目盈波,羞得一张脸都要埋进他衣襟里,“皇上快看,嫔妾的手再过些日子,怕是都要请太?医开养伤的方子了!”
看清这人手心磨破的皮肉,李怀修心口生出的恼意才渐渐消散,取而代之是一阵莫名?的心虚,他把那?两只小手握进掌中,轻咳了声,一本正经道:“是你身子生得娇气。”
明裳仰着脸蛋,嗔了男人一眼,波光流转,黛眉斜飞,端的是万种风情。
……
宓贵嫔待全福海不算薄了,每每遇见皇上动怒,全福海首先想到的就是宓贵嫔,屡次三番地去请宓贵嫔解围。
皇上在气头上,可不是谁都能?哄得了的,尤其遇到前朝的烦心事,宓贵嫔身为?后宫嫔妃可不好干政。这事儿哄不好,宓贵嫔随时都能?失宠,换谁都是左右为?难,宓贵嫔却回回应下,全福海时刻都记在心里,但他是伺候在御前的人,不论如何都要先考虑皇上的心思,宓贵嫔貌美,白答应也不遑多让,更何况,白答应是新人。
他自是明白,皇上召幸徐美人和罗常在,一则是制衡前朝,二则也是因后宫许久没进新人,皇上看腻了六宫嫔妃,也愿意看点新面孔,这世?上,坐拥江山的皇权贵胄,有几人不贪鲜。
世?祖爷当年创建大魏基业,即便与发妻敬慧皇后伉俪情深,还不是在敬慧皇后有孕之时,又接连往后宫纳了三个嫔妃。故而,全福海虽认准宓贵嫔大有福气,也不能?完全笃定非宓贵嫔不可。皇上未及而立,正值壮年,如此春秋鼎盛,日后不可能?没有人像宓贵嫔一般受皇上宠爱,他这才敢大着胆子,在宓贵嫔伺候御前的时候,应了白答应的请托。
全福海心里盘算得好,怎料,聪明反被聪明误,他都没登进殿门,刚通禀了一句,话音撂下,不见里面动静,正琢磨着,耳边就听皇上恼火的沉声,“滚!”
他吓得一个趔趄,险些趴到地上,扶住头顶的三山帽,连连应声,手忙脚乱地转身滚了。
边走?边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的忘了每每宓贵嫔伴驾时,皇上都像先帝爷一样,宠着喜爱得嫔妃快没边儿了,时常荒唐。他是不想要脑袋了,敢在这时候传话。
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讪笑着回白答应,“皇上忙着朝政,答应主?子若有要事,不如待皇上不忙,奴才代为?通传。”
得知皇上不见自己,白答应面有失落,因不是什么要紧事,她?自若道:“不妨事,既然?皇上此时无暇见我,那?我便改日再来。”
全福海低身,恭送白答应。
下了台阶,红鲤为?白答应撑伞,似是不经意往后瞄了一眼,心有疑惑,她?附耳贴近主?子,轻声,“这些日子宓贵嫔称病告假,不去仪元殿给?皇后娘娘问安,反而日日住在这太?和宫中,皇上不见主?子,莫不是因宓贵嫔在圣前说?了主?子什么闲话?”
白答应轻拧了下眉尖,面容思量,面上却是没说?什么,只摇了摇头,叮嘱,“皇上不见我自是圣意,我只需遵从皇上的意思就是,其余不该妄加揣测,就不要说?出来招惹是非。”
自家?主?子看似懵懂迟钝,实则自有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