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锤子约莫得有五斤重,没捶一会,林非晚的胳膊就已经酸了,而一旁的赵桑榆锤了许久频率都未有大的波动。
“当然会累啊,但是有技巧的,你不要光靠蛮力锤打,明日肩臂酸痛事小,捻子破了事大,别锤了,你的已经破了。”赵桑榆向一旁瞥了一眼,便见他锤得力度不匀,想来已经破了。
林非晚半信半疑地打开牛皮纸包,果然,已经碎了好几张了,面上一时间有些挂不住,挠了挠头。
“无事,我小时候锤坏的更多,你就慢慢练吧。”见他一脸的自责,赵桑榆不禁想起了自己和阿娘一起做捻金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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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她只七岁,阿娘正在研究这捻金线的制作,没有时间管她的绣功,锦姨又要照料绣坊的生意,又要教导绣坊的学徒,亦无暇顾及她。
她自己一人对着绣书学习,自然学着玩着,看起来是临摹植物形态,实际上摧残了院中的各种植物。
春娘得了空回来看她的时候,发现她根本无法自己耐着性子学下去,便将她带来了这里。春娘捶打正式的,她就捶打缩小版的。
那时她力气小,春娘便给她换了小的锤子,让她练着玩,还许诺她若锤出一包完整不破的,便空出一日带她去外面玩。
小小的她便就在这房里练了许久,锤出了不知多少包完整的,阿娘都没有注意到,只认真地在那纺轮处一遍遍的尝试捻制着,终于在一个晴天做出了能绣在帕子上的捻金线。
赵桑榆便捧着自己锤好的金箔到她的面前,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后来用的箔条,竟都是自家小女娃打的。意识到自己的承诺,才想起带她去城郊放了一整天的风筝。
那一天她可高兴了,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若能做好阿娘交代的事情,阿娘会高兴,便会给她奖励。
后来的她就努力地学好了阿娘布置的每一项课业,成了绣坊里最小绣功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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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你看这样可以了吗?”林非晚拆开了他的牛皮纸包,从中拿出了一片打的很薄的金箔片,一脸骄傲地举了起来。
“你这还差的远了,不过没破,很棒。打好的金箔片极薄,禁不住用手触碰的,要辅以鹅毛,配以口风去取。”赵桑榆轻轻笑了下,这金箔片要打上许久,她的还未打好,他的自然更是没好了。
“我以为打得少会快点呢,这个好费力气啊,师姐,我可不学这个吗?”林非晚自觉体力匮乏,这会胳膊已经有些锤不动了,以为这个厚度已经是打好了的,但还差上许多,若自己继续更会浪费许多裁好的金叶,缺了少了的终是要师姐再耗上心力来融制。
赵桑榆听到他的问题一愣,自己竟未想过有些事情可以不做,“可以,这也不是短时间掌握的技法。”是啊,其实不用样样都会的。
“那我继续再做些捻子,刚那些都被我打浪费了。”林非晚面上有些愧色,一是担心自己耽误师姐的进度,二则自己不善这类活计,倒不如不学,也更能术业有专攻。
“你看着做些就行,若嫌枯燥,亦可以去隔壁锦姨那里,跟她讨教一下用捻金线的技巧。”赵桑榆将牛皮纸包转了个方向,放下锤子转了转手臂,也确实有些累了,想来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过安逸,胳膊有些退化。
“却是枯燥了点,但看到那么薄的金箔片从自己手下诞生,和刺绣一样,都是很有成就感,见功夫的手艺,只是我实在是体力差一些。”林非晚大方承认了自己的虚弱,见赵桑榆在揉捏手臂,便转身去后面的茶炉上倒了杯热水,贴心地放在了她的手边。
“那不如明日晨起,你我同行风一起训练?”其实赵桑榆是有些不解的,行风与他一起长大,也应当一起跑闹训练过,为何不见他的身子强壮一些。
林非晚却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你自己和他一起就好,我小时候母亲也让我与他一起练过一段时间,想着能增强些体魄,事与愿违,我却是个动了就易发汗的体质,再见上些风就又病倒了,还不如不动。”
他倒有些久病成医自我开解的从容,未等赵桑榆开口,他又补充道,“而且我早上还要温书,看好友的笔记,时间太紧了些,不然与母亲的书信容易露馅。”
如实招来之后,他倒也一点都不避着她了,甚至开始跟她讲起了她的时间安排。
“你倒是思虑周全。”赵桑榆这话虽是夸奖,听起来却有些其他的意味。
林非晚只当她在表扬自己,扯起嘴角对她漏了几颗牙齿,“师姐这会终于心情好了,都能调侃我了。”
“是啊,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