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误会的负屈感在信一心头炸开,烦。信一从兜中掏出烟,当着莫妮卡的面点燃,叼在嘴边吸,试图用尼古丁压住心头火。
“我承认,我觉得你怪。你不是城寨人,从头到脚,没有哪一点跟我们相似。哪怕你不讲,我也知,你别有目的,我没办法不防着你。”白雾散逸,遮挡了信一复杂的眼神:
“不过,如果你因为我的话,就对蛋仔不管不顾,我才会觉得你好可怕。”
信一点到为止,兀自走入深巷,莫妮卡却失眠。
好吵,前几天都忍下来,然因心中有事,莫妮卡根本无法当做听不见。
哪怕将门窗紧闭,违建的墙板也挡不住那穿透力极强的浮靡声,从八点到凌晨一点,准时响,准时停。
一开始,她以为楼下在开银帕,直到依稀传出的几句日语割断了她的最后一根睡眠神经。
“什么狗屁跌打馆,怎么不去看男科?”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第二天,莫妮卡顶着黑眼圈,跑到老年中心借笔墨,洋洋洒洒,手抄了一份静心咒。
看的围观的老阿爷啧啧赞叹:“力透纸背,铁画银钩,黄小姐,几时替老年中心写个匾额呀?”
当楼下咸片的噪声再响起时,莫妮卡直接将这清心咒贴在了医馆门口。
她原以为,楼下的医师要么当看不见,要么会直接冲上楼跟她理论一番,但事情却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起来。
那天以后,莫妮卡拥有了田螺人。
城寨用水紧张,莫妮卡也会排队打水,但当她下班,两个水桶已经满满当当地放在她家门口,还贴心地用盆盖住,防止落灰。家门前每天也有人清扫,水泥地干净得发亮,过道里灯泡烧了还未来得及同信一讲,就已经换上新的。风俗片播映的时间也提前了一个小时结束。
某日将有雨,风中的泥腥气浓重,莫妮卡想起早上未收衣,中途奔回家,还未过巷,她停住了。
莫妮卡站在电线织就的阴翳里,远远看着一个穿着灰色帽衫的高大背影,他站在莫妮卡阳台正对的楼下,手中持加长过的晾衣杆,正将莫妮卡的一条亚麻色长裤取下,那只粗壮的黝黑手臂始终维持稳态,待长裤近身,他就将衣料揽在臂弯中,半点没沾地。
一件件,直到阳台空了,男人才沉默地将取下的衣衫叠放整齐,用口袋封好提上了楼。转身下来时,莫妮卡发现他头上覆着白色面罩,长发尽向后拢,看不清面目,只看得到饱满的额头与深邃粗犷的轮廓。
莫妮卡硬是等到他回到一楼,才从巷道中出来,轻手轻脚的归家。
门口,水桶仍然满满当当,衣服也干干净净,田螺人做到这种程度,委实令莫妮卡震撼。
看来他是真的很想看咸片。
但至少,田螺医师不是不能沟通的,他懂得歉疚,也愿在别的地方让步,作为打扰莫妮卡的补偿。
莫妮卡不害怕他,甚至在忖度,为了看片,他还能做到什么程度。
主要是田螺医师做的饭太香了。
城寨中自有美食,但实在不适合经常吃。某天提着从阿柒叔那打包的叉烧饭回来,莫妮卡差点被田螺医师家散发出的饭菜香弄得走不动路。
于是莫妮卡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故技重施,将三天的伙食费连同张纸条贴在田螺医师门口,满怀期待地去青年中心上班。
等到下班回来,门前竟真的多了一个全新的保温餐盒,打开盖,里面热气氤氲,是茄汁牛腩、酱炒荷心和一盅米饭。
许愿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