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女仔重归于好了?”龙卷风从电路检查的预算单中抬头,余光穿过镜片,看透一切后,眼角不免泛起无可奈何的笑纹。
今早信一走神和傻笑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全然不是一个上早班的会计该有的状态。
被大佬一语戳穿,信一坦坦荡荡地笑:“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啊大佬。”
年轻人胸口处鲜妍的领带摇晃,如同一面象征捷报的旗帜:“不止重归于好,好多话也说开了。”
“她答应做你女友了?”
“……”信一怔然,然后挠了挠头:“我还没正式告白啦。”
“哦。”龙卷风看上去并不意外,像是完全猜中了事情的发展。
“虽然没表白,但我觉得她已经对我着迷。”信一半开了个玩笑,又正经道:“我不想玩玩而已,循序渐进啦。”
“心中有数就行了。”龙卷风从看过一眼手表,从兜中取出维生素瓶,小心倒出几粒药片,和水吞下:“你要知道,对手,不止一个。”
“我知道,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信一从烟盒里取出一支叼住,骤然回神:“唉大佬,我发现你最近都没叫我去给你买烟。”
“戒啦。”龙卷风还记得拿到这药瓶时,四仔那锥心的表情,那时四仔对他说了什么?
“龙哥,她为了你的药,差点把自己搭上。她还讲,人要自己救自己。”
戒烟不好受,龙卷风一旦闲下来就会觉得喉咙发痒,这症状比肺痛还要磨人:“年纪大了,注意保养有什么问题?阿秋光保养品都要吃四五样,我没他夸张。”
“没问题,我也觉得你少抽烟好些。”说着,信一将烟从口中取下:“我陪你一起戒。”
龙卷风应了声好,信一柜前的电铃无端起响,他接起来:“喂?”
“喂喂喂?你好呀。”是个男人打来。
信一听得一愣,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一时之间未反应得过来:“你是谁?有什么事?”
“哦,我找money,黄money。”说罢,电筒里的人仿佛一把捂住话筒,杂音听不清晰。
“money?”信一将听筒拿远了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急促高亢的笑声穿过信一的耳膜,卷带出马仔的连声嬉笑。
信一瞳孔紧缩:“王九?”
“靓仔,跟你讲话我真的好累啊!”王九似是对信一的反应极为满意:“别浪费大家时间啦,我找黄曼玲,你有没有她电话?”
“扑街!”信一高声:“你找莫妮卡干什么?”
“你问我?”王九大笑不止:“怎么,她没跟你说过?”
“你不要挑拨离间。”信一强压下怒火。
“挑拨离间?”王九仿佛听到笑事,腔调突出一个炫耀:“也不知道是谁,说要请我谢我,我等了这么多天,连块马拉糕都没见到。城寨我是进不来,见不到她,就只有找你传话咯靓仔。”
王九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是随口瞎编的谎话,信一越听越上头,满心疑惑:莫妮卡上次就是被王九重伤,她为什么要谢王九?这当中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黄money又是什么奇怪的名字?王九怎么可以给莫妮卡取爱称?
“你做梦?我凭什么帮你做传声筒?”信一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跟她到底有什么关系?”王九恶魔低语:“为什么她会答应请我吃饭?自己去问她不就得啦。”
忙音起得毫不拖泥带水,信一大力挂断电话,少见地骂起人:“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地下的鼹鼠,水中里的蚂蟥,不要脸!”
把玩着兜里的进口药,龙卷风将莫妮卡那几天的行踪猜了个大概。走私路径多半靠海,绕不开果栏,绕不开大老板,莫妮卡多半也是为了隐瞒他的病情,才不得不同王九扯上关系的。
龙卷风谅解,便劝信一也大度些:“原话转达,她有分寸的。”
喜滋滋挂断电话,王九同马仔的笑声在空旷的水池中荡响,留下刺耳的回声。只他一个人泡在池中,其余人都在岸上,或坐或站,恭敬地拥护着。王九将大哥大丢给蛙仔,接过烟,衔住等人点火,后背上绚烂的阿修罗睁张口目,獠牙森森。
“九哥,蓝信一,他会帮你传话?”蛙仔有些担忧。
“为什么不会?”王九额头上搭着块叠好的浴巾,满头长发草率在脑后束成团,一晃动,便顺着那筋骨奇健的身躯淌水:“于公于私,他都没有不传的理由呀。”
是啦。于私,是他王九要抢蓝信一的女人,于公,莫妮卡身在城寨却跟果栏的人牵扯不清,但凡蓝信一有种,都不会忍得住。一点烟灰抖落,雪絮落水畸变为黑烬,惊动出光怪的涡流。
蛙仔向来知道如何奉承王九,摆出学而不厌的姿态:“那……女仔会不会怕不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