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这话如针刺狠狠扎进了阿颜心中,将她心底痛苦的那部分回忆重新拉扯了出来。一直紧绷的灵智终于断了弦,她大声呵道:“够了!”
佩剑在手中挥起,剑身向大地之上猛然斩起,霜雪被剑气荡地散乱地飞舞。裴行一众人的视线被飞舞地雪花遮挡,只听见阿颜的声音透过霜雪传来,寒意透骨。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绝对会杀了你。”
至霜雪落下,阿颜已经没了身影。面前只有一道巨大的天堑,难以横跨,浩荡剑气仍在其半空盘旋。裴行顶视良久,身边之人顶着他满身怒火,小心询问他该如何。裴行并未开口言语。
那一剑斩出后,阿颜体内的修为剩的更是寥寥无几。又因刚给裴之焕渡完修为身体亏空过大还未休整过来便再次强行调动修为出手,便导致四肢百骸钻心一般疼痛。唇角更是溢出丝丝鲜血。
她脚步虚浮,腿部无力。
其实裴行说的有一部分并没有错。她不敢杀他。
她直到现在还分不清裴之焕到底对她有意还是无意。若是无意可为何他对自己包容颇多、举止温柔,若说是利用阿颜不信。
因为只要裴之焕一句话,她便会心甘情愿为他赴汤蹈火。可若是真心,为何屡屡她总是能从他的眼中窥见虚情假意。
阿颜不敢赌,在她不知道裴之焕对自己到底几分真心时她不敢去杀裴行。她怕裴之焕会因此同她划分界限,厌恶、远离于她。
同时阿颜并不去杀裴行的另一个原因便是,以她如今的修为杀了一个裴行容易。
但裴行收下将士无数,他们是无辜的。若他们因裴行之死联合在一起围攻于她,且不说她不能杀无辜之人,便是能杀,她也一时无力去杀如此之多。
再者身体的疼痛一直纠缠着她,体内血脉逆流,若是动手之时,血脉逆流加速那便不是她杀裴行一众而是她命丧裴行之手。
若蝉作为如今阿颜的魂魄,这种疼痛她更是同样体会了一遍。浑身简直如被千千万万道雷电同时击中,疼痛辱骂,若蝉直接呲牙咧嘴。但又是莫名的,她居然想起了良弗玉,刀剑砍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是不是比自己还痛。
*
阿颜回到营帐后,还未至裴之焕身边。意外地,若蝉便重新拥有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拖着这具孱弱的身体走到床榻前坐下,狐疑地看了眼古镜,确定古镜镜灵并不在镜中。如今的古镜便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镜子。
若蝉心中疑惑点点却在视线触及到床榻之上仍未清醒地良弗玉时顿然被抛掷脑后。阿颜体内修为寥寥无几。
若蝉暂时无法调动用来查看良弗玉的身体。她只能用自己在凡间生病之时,父母用来照顾自己的法子照顾着良弗玉。
她忍着身体中的疼痛寻来了一盆热水,干净的四方帕子被她放盆中浸水拧干,小心地擦拭着良弗玉额头冒出的冷汗,一遍又一遍,她细致到连脖颈耳后都给擦了擦。
裴之焕的面容也就这样一次次进入了若蝉眼中。瞧着他,若蝉便总能想起良弗玉真正的模样,那枚位于眉心的神纹仍在记忆中不停地流转光辉。若蝉知晓眉心神纹是沧渊修士特有的标志。
沧渊仙山不仅不同意门下弟子同凡人相恋还不允许同其他师门修士产生情愫。故而每一个沧渊修士的眉心都会有一个形状各异的神纹,一旦神纹消失便意味修士动情。
而修士一旦动情便会被沧源仙山扔进百妖窟中受恶妖蚕食,最终能在里面待够七天还活下来的抹其全部记忆重新作为沧渊弟子。
所以若蝉才会知晓阿颜是沧渊修士,因为她的眉心中间也有着一抹神纹。
若蝉出神的想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旁之人已经清醒过来。一双漆黑如墨地眼睛淡淡地看向着她。
醒来的时候,良弗玉就见若蝉坐在自己身侧。虽是在营帐内,但裴之焕的身体如今受他所控制故而他知晓阿颜体内的就是若蝉。
身体内的疼痛被他刻意忽视,若蝉呆呆地坐在床畔出神,一双手掌还浸没在水盆中拧着巾帕,眉眼微微拧起,极为安静。
帐内烛火将她照的明明暗暗,又或者是良弗玉看的就不清晰,总觉得下一刻她便随着外面的风雪消散了。他心中想了想,开口轻声唤道:“若师妹。”
若蝉听到良弗玉这道清泠泠地叫唤,方缓过思绪来。她瞧着良弗玉惊喜地道:“良师兄,你终于醒了!”
听着她语气里的欣喜,良弗玉猜出了几分别样的情绪,他低声开口问道:“若师妹担心我?”
良弗玉这一句话将若蝉问的有些怔然,若是否认但她先前确实极为担心,若是承认她反倒觉得在两人之间显得怪异。
她放下手中帕子,居然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道:“良师兄你伤口还疼不疼?”
但这话落在良弗玉耳中,同变相承认并无任何区别。他勾唇,笑了笑,声音低沉带着病中刚醒的沙哑,在若蝉心间轻轻挠了几下。
“师妹照顾的很好,我。。。。。。不疼了。”
刻意的停顿就像有意为之,只为勾引她人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