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的丧礼,因着是在年关,程雯拍板,一切悉数从简。
程雯率着六宫妃嫔及皇室宗亲,在停灵的大殿外哭临,沈净远则领着百官在乾清门一同举哀。
新帝事务繁多,城内叛军余孽仍在作乱,明霁等人皆去平乱,治丧事宜便多由程雯和内庭尚宫局及礼部共同商议。
议事的地方在文德殿,礼部的人已经早早等候,如今先帝的小敛、大殓已行过,该着手于颁行遗诏和新帝的登基大礼。
诸多事物,每一项又都是大事,礼部不敢擅专,必须得请程雯来一同定夺。
先帝将玉玺交付给了程雯,程雯之尊,比以前更甚,朝野上下,无人敢不敬。
礼部来了不少人,礼部尚书已过花甲之年,其余几位礼部侍郎年纪也不小了,白日里在乾清门外跪拜哭临整日,冬日里寒风刺骨,大雪纷飞,便是正值壮年的官员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这几位老臣,为此,尚宫局又命人又往暖阁内添了好几座熏笼取暖。
寒风愈发猛烈,风声也一刻未曾止歇,半掩的殿门被从外推开,有小太监前来给殿内的几位大人报信,“诸位大人,娘娘到了。”
沈灼华扶着程雯步入殿内时,几位大臣和尚宫局的女官纷纷行礼,“臣等拜见娘娘!”
“诸位免礼。”程雯声音有些沙哑。
她得身形在外头风雪映衬下,愈发显得单薄伶仃,宛如一片随时可能被吹散的残叶,飘摇在这深宫寒日之中,面上的哀恸依旧可见。
李淳的遗诏已经送至礼部,由礼部经过重重检验和求证后,才准备昭告天下。
礼部如今正式拟定,程雯接过仔细看了,如今这一道遗诏的内容,与当日李淳在病榻上所说的意思大抵相同。
她拿着拿拟好的诏书,看了了许久,这才轻轻开口:“就按此颁行吧。”
遗诏既定,接下来便是要商议新帝登基和后宫事宜。
国不可一日无君,礼部的意思也都是及早让新帝登基。
具体的事宜自然是由礼部和尚宫局来主持,两处已经商议好,择了些重要的报给程雯听。
商议到最后,便是后宫诸位妃嫔的去处。
承王登基,程雯身为先帝的皇后自然是要尊为太后,可娴妃作为皇帝生母,家世显赫,而程雯家道中落,两宫并立的情况有先例,礼部的许侍郎率先提出了此事。
他乃娴妃母家的人,若说没有为家族谋利的心思,众人显然是不信的。
若论后宫事,那便是该由尚宫局来主理。
丹翠已被提拔为正五品尚仪,乃尚宫局主官,自然可以提出异议。
“若论尊卑,先帝临终前唯有娘娘在御前,娘娘又有玉玺在身,何来争议?”
许侍郎声音镇定,慢慢反驳道:“可娴妃终究是新帝生母,若不尊为太后,该如何论?”
“许大人,”沈灼华平日里声音清亮,可受了风寒,嗓音带着微微沙哑,“此事虽与我无关,可陛下临终前我也在场,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沈灼华福了福身。
“先帝在世时,迟迟不肯立太子,就是怕外戚干政,内宫擅权,娴妃曾因干政而被贬黜皇贵妃之位,若立为太后,何人敢担保不会起异心?”
她语气平常,却一语道中其中要害。
李淳在位时,娴妃就犯了干政这一重罪,先帝当年暴怒,不仅贬黜娴妃,还将许氏中一同勾结的几人纷纷罢免。
“诸位大人,”沈灼华淡淡道,“先帝曾言,与娴妃死生不复相见,将其幽禁于咸福宫,可若尊她为太后,不仅有违幽禁一令,待日后还会入皇陵与先帝合葬,岂不违背先帝的旨意?”
其余几位大人都静静地候着,还是尚书大人思索了一番,才开口道:“老臣以为,沈姑娘所言极是。”
其余人一听尚书都表态了,自然无有不应,纷纷称是。
唯有许侍郎脸色沉重,好生厉害的姑娘,三言两语间便把局势扭转,本是娇贵的模样,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
那道旨意早已过去近十年,作不作数全在众人口中。
可若是先提出违背先帝,众人就不能再马虎着略过。
娴妃被幽禁,新帝是在太后跟前长大的,若论母子情分有多深厚也是假,礼部的这几个老狐狸混迹官场多年,权衡利弊下来,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只尊程雯为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