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分外头疼,早知官场如此,当初在京城时就该多留意。怪她当时眼高于顶,一向目下无尘,总觉得这天下没她收拾不了的人。
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了醉仙楼。
“竹将军。”一道清澈如春日溪水的男声打断了竹知雪的思绪,“下官见过将军。”
竹知雪下意识转身看向来人,这人穿着厚重的冬装里三层外三层,脊背挺得笔直,行礼的姿势也叫人赏心悦目。
只是她此时无心欣赏,心道:真是天降孽缘,怎么每次心烦的时候总能碰上他。
烦归烦,表面上,她还是得一脸牙酸地处理人情世故:“客气了,不知您是?”
江淮霁又行一礼,如朗星一般的眸中暗含期待:“吴郡江家江淮霁,现任廷尉。”
吴郡江家,竹知雪十五岁那年偷跑去东南参军时便对其有所耳闻。那是当地有名的诗书世家,祖上出过一位御史大夫,可惜后辈无才,不善经营,空有文人风骨,于是渐渐没落了。
没想到廷尉出自他们家。
昨晚皇帝好像就是叫廷尉来查文书传达之疏漏的。
正好能问他点事。
“原来是江廷尉,失敬。”竹知雪朝他抱拳,“不知江大人今日可有空,正好在下有些事想请教大人。”
江淮霁神色一暗,随即正色询问:“可是进醉仙楼?”
竹知雪看了看周围,一旁全是些小摊子,看着不像是能谈事的地方,没忍住笑了声:“不然呢?”
“抱歉,恕在下难以从命。”
难道是不会喝酒?这么想着,竹知雪也就问了出来。
江淮霁摇摇头,正儿八经地搬出了不知刻在哪个沟沟槽槽的犄角旮旯地里的规矩:“非也,将军,按我朝礼制,您不能于白日纵酒。”
竹知雪:……这种礼制真的有人守吗?
“江大人不必忧心,咱俩偷偷进去,没事的。”竹知雪怂恿他。
“不可,君子之行,动则思义,不为利回,不为义疚。知法度而阴违乃小人行径,将军与我皆为梁朝王官,更应该以身作则,方可牧之天下。”江淮霁一旦碰上事关礼仪法度之类的事就变得格外较真且严谨,哪管面前是谁,“倘若将军今日定要喝酒,下官也只好按规矩行事,向御史检举您的行径了。”
竹知雪:……
失敬,不知来者竟是夫子转世,老古板了。
竹知雪忍着没拔腿就走,耐下心循循善诱:“酒楼并非只有美酒,饮茶也是可以的,江大人可还有意见?”
“进去吧。”竹知雪见江淮霁还在犹疑,伸手就要扯他进去。
开玩笑,好好说话不肯听,当她是没手段?
“也可……只是瓜田李下,若被他人见到……”江淮霁在竹知雪的手碰到自己前猛地跳开,耳朵通红,说话都变得不大利索了,“不……不可……男……男女授受不亲……啊!将军!”
“啰嗦。”竹知雪一把擒住他的胳膊把人拽了进去,“来盏热茶。”
身后的江淮霁连脑子都不会转了,只觉得身体轻飘飘地在空中浮了一阵,落脚就在酒楼里了。
他幻梦神游一般跟着竹知雪进了雅间,落座后眼睛都羞得不知该放哪。
只听竹知雪用审犯人似的语气审他:“江大人昨夜在宫中查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