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在桌案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掌,震得茶碗作响。再张口时,声音竟和台上的“陈世美”应和成了一句——
“来人,还不把她给我带下去——”
「来人,快将他们轰了出去!」*
后排的贵女们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双眼瞪得溜圆。
县主:“……”
眼见着容府的家仆们已经要走上来,苏妙漪面上露出几分慌张的神色,着急地说道,“公子,当初你进京科考,半途中遇上劫匪,坠至崖下生死不明。是我将你救回家中,找大夫为你医治,那时你身受重伤、不良于行,还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是我和我爹收留你、照料你……”
容玠微微蹙眉,望着苏妙漪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似是想将她看穿。
苏妙漪却不如他愿,侧身一转,拿出帕子拭泪,“你分明还同我说过,若是回了临安,会托人传书报平安,尽快接我们来临安相见……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
家仆们已经走到苏妙漪身后,刚要伸手将她押下去,却有一贵女大着胆子站了出来,恼火道,“为何不让她说完?”
此话一出,登时又有其他贵女附和。
家仆们顿在原地,下意识去看县主,却见她阴沉着脸,不置一词。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唯有戏台上的秦香莲闯入宫门,指着陈世美怒骂道。
「我将公婆已埋殡,千辛万苦到京城。因何相逢不相认,你、你、你得了新人忘旧人!」*
饶是淡定如容玠,面上也掀起些波澜。
下一刻,苏妙漪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青玉坠。
看清那青玉坠上的童子戏荷,县主眸光一颤,额角隐隐作痛。
“这是公子留在我们家的信物,我不知这是不是独一无二的贵重玉坠,能不能证明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苏妙漪咬了咬唇,“可我真的没有说谎!若我今日之言有一句作假……”
容玠终于开口打断了她,口吻里带了几分薄怒和不耐,“你究竟想做什么?”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要做容家的少夫人!
在场之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眼见着这出戏已经到了最高潮的部分,众人屏息凝神,眼睁睁地看着苏妙漪将青玉坠递还给容玠。
“当初公子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便与妙漪在祠堂里叩拜天地…………”
听得“叩拜天地”四个字,县主眼前一黑。
「往事前景休提论,一刀两断你另谋生!」*
戏台上,陈世美连连挥手;戏台下,苏妙漪哭得梨花带雨。
“天地见证,公子与妙漪结为金兰之交……”
苏妙漪哽咽了一下,“往后兄妹相称,事事照拂。这话如今还可算数?”
院内倏然一静。
就连戏班子吹拉弹唱的奏乐都突然停了下来,台上的秦香莲一头撞向陈世美,却扑了空,直接“咚”地一声,在地上摔了个五体投地。
满堂愕然。
县主眼前的黑雾一点点散去,重新坐直了身,“?”
原本已经愤慨到要冲上去为“苏香莲”撑腰的贵女们也僵在原地,呆若木鸡。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轻不可闻地问了一声,“……秦香莲唱到一半,变桃园结义了?”
容玠对上苏妙漪红通通的双眼,猝然发出一声冷笑,手中却险些捏碎了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