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潮润的吻,让杭锦书的梦境又变得黏湿。
总之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
夤夜过去,天色破晓时分,火头长擦亮了朦胧双眼,正对着自己冷冰冰的锅灶,忽地一块肥鱼跳到了砧板上,绯红的尾巴闪动着漂亮的光泽,活像一把玛瑙制成的折扇。
火头还以为是自己天天水米醢菜吃出了幻觉,正要操刀庖丁解牛一番,视线中霍然出现一巨物,抬起眼,见到将军正站在面前。
火头吓得不轻,差点儿魂飞魄散,意识这鱼是将军弄来的之后,他大惊失色:“天寒地冻,水都结了冰,将军哪来的这么新鲜的鲤鱼?”
要是多弄几尾,为军营里加点餐也是好的。
这天天吃糠咽菜的,大家伙儿都腻味了。
北境确实没啥好东西,不像他们中原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烤肉从不短缺,这自打跟了将军东征西讨,就没加过几顿餐,若非如此,也不至于一条黄河鲤就馋得他垂涎三尺。
荀野道:“冰化了自然便能取鱼。”
卧冰求鲤?
火头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心想大概不至于,将军不是故事里那小孩儿,他可是栖云阁上榜的高手,那一杆重达百斤的银枪往冰面上一搠,别说区区冰块,就是玄铁也得被他攮出个窟窿来。
荀野见火头沉思不动,天都要亮了夫人还没吃上饭,催促道:“把鱼剖了,一半炖汤,一半红烧,给夫人佐餐,别的不要说。”
用枪固然是能攮出个冰洞来,但鱼也吓跑了,下下之策。荀野在冰面上坐了两个时辰,等冰化了,才钓到这么一条鱼,一厘一丝也不能浪费。
火头不敢不听军令,忙“嗳”了一声捉住红鲤应答。
鱼虽肥美,教人垂涎,可不是自己的东西,火头不敢有非分之念,当下便拿出自己烧菜的十八般武艺来,把这条鱼伺候得周周到到的,让它死得不冤枉。
初晨,雪停了,一轮红日斜照向积雪覆盖的白色千帐,营地被一片浩大的桔红所笼罩。
香荔捧着清水粥,走入了杭锦书的军帐。
“娘子,您该用早膳了。”
香荔只是照常伺候娘子,不曾想,当她一进门,就发现娘子正扶着床围,一手按着胸口,黛眉深蹙,极不舒坦。
香荔吓了一跳,急忙放了碗碟,迎上去:“娘子?”
杭锦书花容惨淡,颜色雪白,看了一眼脸上充满担忧的心腹侍女,眸光示意她自己无恙,让香荔无需担忧,缓缓说道:“我近来胃口总是不好,胃里总是泛酸,只是一些小毛病罢了,你不要紧张。早膳我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说起这早膳,别说娘子一个金尊玉贵养大的望族之女,就连她这么个服侍娘子的女婢,成日里只吃些清粥小菜,也慢慢地味同嚼草,嘴都快要吃歪了。
但她也知道,她们吃的已然是军营里最好的伙食,好些精壮的男人,甚至连白米都吃不上,火头从来没有苛待她们,相反地,一直对她们主仆俩毕恭毕敬。只是现今,天下已乱,长安祸起萧墙,到处都是死人白骨,活人能有栖身之地,能有一碗米粥喝,已是莫大幸运,娘子不挑剔,她也更加不敢挑剔。
香荔咬牙道:“这样下去也不行,娘子总不能不吃饭,奴婢这就去找军医。”
杭锦书拽住她的皓腕:“香荔,你别小题大做,我只是小毛病,须惊动不得军医,营中每日都有伤员送来,他们的安危自是比我这些娇生惯养的精细症重要许多。何况,也就是干呕罢了,旁的症状也没有了。”
香荔待要反驳,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登时没有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