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明明没人,卫泽却明显感觉到后背的变化,之前空荡荡,此刻却有一个人的脑袋正贴着他的脊骨,轻轻地摩擦移动。
这感觉──
对方是在缓慢抬头?
他下意识看向镜子,里面那颗垂着的头果真抬起来一截,支撑那颗头的脖子又细又长,暂时只能看到半个头皮和散落的黑发,分不出男女,但顶多三秒,他们就能对上视线。
在极致的危险中,对生的渴望粗暴打破了他肢体的僵硬感,混沌的思维被刺穿,神智刹那间回笼。
《卫生间使用守则》第四条:镜子里除了你不会出现第二个人,如果出现了,立刻离开并告知家人。
管住嘴,迈开腿,不能尖叫,跑!
第一步艰难缓慢,自以为跨出一米,下一秒就能逃出生天,实际上只挪动了一厘米。两条腿灌了铅一样,重若千斤,照这速度下辈子都别想走出去。
第二步有了进步,足足迈出两厘米!
卫泽:“……”
感觉到身后的脑袋被短暂甩开后再次贴上来,他闭上眼,脑细胞空前活泛。这样不行,规则说立刻离开,不立刻大概率就离不开了,他得想其他办法。
不敢看镜子,直觉告诉他,如果跟身后那玩意儿对上视线,肯定要倒大霉。即使不看,通过后背的感觉也知道,那东西又在抬头。
他每走一步,那颗头都会贴上来,重复摩擦抬头的慢动作,并且一次比一次速度快。
后脖颈忽然被舔了一下,潮湿粘腻,肉刺刮喇过肌肤,恶心吧啦的触觉让他毛骨悚然。他一点也不想知道,一颗贴在他后腰附近的脑袋,舌头是怎么舔到他后脖颈的。
要遵守规则,那就要想尽办法,不惜一切代价地立刻!马上!离开这里,眼下他能想到的唯一法子就是──
“去你的吧!”
他一个足球倒钩动作,凭空朝身后踢了一脚,视线中什么都看不到,脚尖的触感却让他心下一定,精准命中。
那玩意儿肯定还会贴上来,但这一踢给他争取了足够的时间。靠两条腿他走不远,那就换个方式,身体就势一倒,滚出去!
你不滚是吧,我滚还不行?
卫泽赌对了,那种莫名的阻滞感只针对他两条腿,躯干还是好的,轻松滚出卫生间后飞快爬起来,一抬头对上一张放大的脸。
“啊!”卫泽吓一跳,紧跟着以他这辈子最快的语速大喊:“妈,镜子里有人!”
因为衔接的速度够快,那声“啊”和后半句连成一体,听起来就没那么突兀了。不能害怕,更不能被家里人发现他已经察觉到他们被怪物附身的事实。
规则说了,发现异常喊家人,妈妈原本笑眯眯要说什么,闻言脸一沉,抽出藏在背后的菜刀冲进洗手间,砰一声关上门。
通过声音来推断,里头当当当一通砍,镜面哗啦啦碎了一地,刺耳的尖叫声才响起就戛然而止,有可疑的黑红色液体顺着门缝往外汩汩地流。
卫泽后退几步,避免被那些一看就不正经的血液沾到脚,脑袋瓜嗡嗡的,满脑子都是他妈刚刚从身后拔刀的凶残模样。
已知,从小到大他们家下厨的都是他爸。问题来了,他妈来找他为什么在身后藏了把菜刀?
卫生间里还在当当当地剁,门缝里的血水逐渐浓稠腥臭。卫泽握拳垂眸,一时说不清是镜子里那试图抬头的鬼东西更可怕,还是他力大无穷能砍鬼东西的妈更可怕。
所以,他妈是被力量怪附身了?
不确定,再看看。
五分钟后,卫生间里极富节奏感的剁排骨声终于停下,妈妈高喊:“小泽,别愣着了,快进来帮我收拾一下。”
卫泽“诶”了一声,脚却没动,脑海中闪过《卧室守则》第一条:不要和长辈顶嘴,当个孝顺听话的好孩子。
正常情况下,他只要不想一出门再被大卡车瞄准了撞,现在应该毫不犹豫地走进去帮忙,但卫生间不让两个人同时入内,他进去之前得先把他妈忽悠出来。
好在有之前那么多天的磨练,外加无数次的死亡危机,他已经适应了这种时刻警惕以防掉坑的苦逼日常,答应完那一声后,只停顿了短短几秒便道:“妈,您累了吧,回屋歇会,剩下的我来就行。”
卫生间里的人沉默片刻,没反对,拎着菜刀走出来,经过卫泽身边时忽然回眸一笑:“好儿子,还是你贴心。”
看着那张姣好面容上星星点点的红,卫泽心头警铃大作,身体反应快过大脑,头一歪,迎面飞来的菜刀擦着他脸颊滑过,当一声插进无辜的墙壁,墙体上被撑裂开一条缝。
好大的力气,这一刀要真落在他脸上,肯定不是脑壳开裂那么简单。想象了一下水球炸开,水花四溅的场面,一丝寒意从他后背钻入,直冲天灵盖。
妈妈温柔的声音同时传来:“顺便把菜刀洗干净,洗完给你爸送厨房去,他一会做饭要用。”
卫泽点头,目送妈妈回了主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拔出嵌入墙体的菜刀,洗净后放一边,跟着清扫洗手间里的碎玻璃,擦拭地上和墙上喷溅的血液,直到确保每一块瓷砖都干净到反光,他这才拿着菜刀送去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