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级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一天,普通到和林君瑶记忆里任何一天都没有差别。
她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把书包放到书桌旁边,拿出作业写。写完作业,她自己开了电视。
看了会电视,父亲母亲下班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几个亲戚,二伯,四嬢和她的老公。这非常正常,林君瑶也喜欢他们来,家里热热闹闹的。
父亲像往常一样把包一放,在沙发上坐下跟亲戚摆起龙门阵;母亲像往常一样提着菜进了厨房开始忙碌。四嬢也跟进厨房帮忙。
林君瑶大了,她不再享受仅是坐在大人间听聊天的权利,得帮母亲的忙,林君毅也一样。母亲拿了几根葱几瓣蒜要他们理干净。
到这里一切都与往常无异,甚至透露出烟火生活的温馨气息。
林君瑶正剥着蒜看电视,突然听到厨房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
聊天的父亲、二伯、四叔停下来。父亲喊了一嗓子,“怎么了?”
林君瑶拿着剥了一半的蒜跑到厨房一看,一条鱼正躺在地板上死命地挣扎,四嬢蹲下尝试把鱼捡起来,喊着回复外面,“没啥!鱼掉地上了。”
聊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林君瑶看到鱼的肚皮破开一条口子,鱼泡都露在外面,鱼还在扭动着身体,死命地摆尾,好像想逃出生天。
当然不可能。
四嬢双手把鱼抓起来,重新放到菜板上,拿菜刀给鱼再来了一记,鱼扬起的尾巴慢慢落下。
林君瑶看得不忍心,想回客厅,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刚才的过程里,母亲站着基本没动过,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抬头看母亲,母亲围着围裙,双手还有杀鱼残留的血迹,沉静的脸露出无力的疲惫,她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去水池边冲洗掉手上的血,摘掉围裙,一声不吭地出了厨房,回了卧室,关上门。
林君瑶目睹了整个过程,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和同样迷惑的四嬢对视了一眼。
客厅里的人目睹母亲回到卧房关上门的过程,同样面面相觑。
发生了什么?
父亲过去打开房门,林君瑶也凑到门边。母亲沉默地坐在梳妆台前,背弯着,林君瑶发觉母亲好像失去那一股优雅的气质。
父亲走进去,小心翼翼地问,“淑清,怎么了?”
母亲的脸,写满疲惫,她的语气异常的平稳,“林强,我们离婚吧。”
声音不大,可在场的其他人听得清清楚楚。
之后的事在林君瑶的记忆里次序颠倒零碎混乱。
她记得亲戚的叽叽喳喳、七嘴八舌。那三天,亲戚快把她家门槛踏破了,无一例外是来劝母亲的。
“嫂子,做什么要离婚呢?”
“离婚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得考虑孩子啊。”
“夫妻之间啥事解决不了呢?”
“弟妹,你得考虑清楚,离婚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媳妇,我家林强有啥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大可以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嫂子,你得好好冷静一下啊,可别冲动!”
她记得父亲的脸上第一次褪去乐呵乐呵的表情,他搬了张椅子坐在母亲对面,一脸严肃地问:“淑清,为什么要离婚呢?”
第一次,母亲没回答,只说,“林强,我累了。”一言不发地躺到床上,衣服也没换,盖上被子睡觉。
第二次,第二天吃早餐,饭桌旁,母亲洗漱完看着桌上摆着父亲买来的早餐,脸色不悦,仍旧一言不发,坐下默默吃早餐。父亲问,“淑清,为什么要离婚?”母亲不回答,吃完早餐载了她和林君毅去学校上班上学。
她记得坐在母亲的电瓶车后座上,她问母亲:“妈,为什么不回答爸爸的问题?”母亲说:“现在我心情不好,等我心情好了,会跟他说的。”林君毅惴惴不安地问:“妈妈,你真的会跟爸爸离婚吗?”母亲沉默。
与忐忑的弟弟相比,林君瑶没有担心父母是否真的会离婚,她潜意识里藏着一个笃定的答案,不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之前父母也有过小打小闹,但很快恢复和谐;可能是每次逛街父亲都让母亲走里边的安全;也可能是父母冷战着仍然睡在一起,父亲叫吃饭母亲仍然下意识地回应“来了”。
三天里,她满脑子致力于消化和拼凑从亲戚嘴里不经意间听来的零碎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