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万能的占卜,也存在无法确定的意外。
一旦下定决心朝这个方向走,她会无数次经历与天博弈的时刻。
她真的能做到吗?
这是命运走向岔路前,对她最后一次的叩问。
有一句话,含在嘴边许久。阿玉知道,是时候将它问出来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将会成为他余生的航标,他的目的地,他的宿命。
阿玉开口,声音似是比往常艰涩一些:
“。。。。。。。小姐的理想,可是拯救苍生,匡扶天下?”
越颐宁笑了,她说:“不,我的理想不是这个。”
她自小流浪,吃百家饭长大,居无定所,目无家园。越颐宁到现在都还记得,在外漂泊时,那种无依无靠,随时都会丢掉性命的惊惧。
“我其实没有那么远大的抱负。若说入世,强手如云,我只是个无名的小天师,无论是这张嘴的辩术还是这肚子里的谋术,都岌岌堪忧。如今朝廷汹涌复杂,若抱着青云之志入仕,怕是命途摇坠,攀升无望。”
“若说出世,遁入空门、餐云卧石那样的境界么,我也做不到。”
越颐宁笑了笑:“我没有理想,唯一想要的,只有安稳的生活本身。仅仅只是像此刻一样,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院子,最好有一片竹林。每当下雨时,我便可以躲在屋檐下,捧着一盏茶,听到雨停。”
心中的大石终于被缓慢地放下,落地生根。
他发现,他说不清心底的那种复杂情绪是什么。
释然么?他终于知晓她真正想要的事物,他终于确认这就是她所求。
愤恨么?她为了太多与她无干的人和事,被迫活了自己并不想要的一生。
不值么?的确不值。她的结局已经落墨成文,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句,伟大也悲哀。
他知道,自这一刻起,他来到这个世界,才算真正有了倾注一生的目标。
越颐宁抬眼看了过来,却看到面前白衣飘然的美人笑得痴了,墨玉似的眼里有晶莹的光彩流转,像是刚刚从蚌壳里剥下来的宝珠。
阿玉笑道:“小姐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也许是说了许多心坎里的话,越颐宁笑得比往常轻松许多:“我都不敢说我一定能实现我的愿望,你倒是应得信誓旦旦呢。”
阿玉声音温柔:“小姐的愿望,便是我的愿望。无论多难,我也一定会尽力去实现它们。”
再一次听到这句话,越颐宁不由得一怔。
她心底有个代表理性的小人,为了她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总是不断地杀死那些在某一时刻,突然冒出来想要感情用事的感性小人。
如今,心底的理性小人坐在如山高的尸首上,笑得潇洒也认命。
这个人啊。
她心底的防备,终于还是被他除下了。
。。。。。。。
雨后天霁,山染修眉新绿。
经过一日一夜的淋漓,山路镇道上泥泞一片。绿槐静立不语,晨曦晓长空,茎叶翻露珠。
越颐宁的陋居小院在九连镇的东头,四下偏僻,人烟罕至。
一大早,却有一道车马声渐近。
车夫勒马,一辆雕轮绣帷的马轿在院门前卸下。轿厢中,婢女扶下来一个年轻女子,粉霞红绶藕丝裙,雪面淡眉天人貌。
魏宜华看着面前这处破落的院门,轻轻叩响了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