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乖一面心中惊疑不定,一面在神侍的催促下,向殿内走去。
那神侍将殿门打开之后,并没有合上,而是完全将殿门大敞,自己垂手立在门边。
怀乖进去之后见陆离端坐在上位,似乎在写什么。身旁立着银粟,他也不及细看。直接将万眼罗灯从袖中取出,跪在地上,双手捧起。
“此物是我盗走的,请殿下饶过珠儿,再打下去,她会没命的。一切罪责,我愿意双倍受之。”
陆离没有吭声。怀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屋外沉重的杖击声,间或夹杂几声低哑的“呜呜”声,心跟着一揪再揪,提高声音道,“殿下!”
陆离闻言提笔的手一顿,将笔扔在桌上,墨汁溅了几点出来,却是蹙眉朝银粟道,“你是越发会当差了,听见有人在这儿大呼小叫,忤逆犯上,不立时去狠狠掌他的嘴,还等我动手吗?”
陆离这话实在诛心,相当于把他当成下人一样。怀乖不由得又想起前世,陆离再如何,也不曾这样折辱于他。心中着实不忿。
银粟忙低头称是,又朝门口方才侍立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躬身进来,从怀乖手中接过万眼罗灯,放于桌上,转身面朝他道,“小殿下,得罪了。”说着就要去摘那面具,却被怀乖一把抓住胳膊,同时借力起身,那神侍痛得“哎呦”了一声。
怀乖松开他,朗声道,“殿下,我说了,只要先放了珠儿,什么惩罚我都甘心领受,绝不反悔。”
“混账!”陆离见他竟敢反抗,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抄起手边不知什么东西朝他砸去。
“砰”的一声,怀乖额角一痛,只见面具被砚台砸得四分五裂,掉落地上,残片也被墨汁弄脏,看不清图案了。
银粟暗自奇道,如何方才摘面具敢躲,如今硬邦邦的砚台却不知道躲?
陆离见他额角有血蜿蜒流下,也怔了一下。
这时施刑官来报,“殿下,仙子晕过去了,是否要继续行刑?”
怀乖敏锐捕捉到陆离眉宇间似有松动之意一闪而过,不觉声音带了几分哽咽,“殿下,珠儿的寒毒尚未痊愈,虽则好些年没有再犯……”
怀乖话只说了一半,陆离却明白未竟之语,此症她从小就有,若逢过度惊惧悲痛,极易复发,一旦发作,痛不欲生,只恨不能自挖心肝。
从前她每每发作都是陆离以自己的心莲为引,徐徐将毒散之。思及此,陆离摆手道,“带下去,关起来。”
施刑官听陆离如此说,领命而去。怀乖也松了口气。
“都出去。”陆离道。
怀乖自然明白自己不在这个“都”的范围内,只低头跪着不动。待地上杂物被众人快速收拾带走后,屋内便只余他二人,怀乖后背忽然莫名窜起一股凉气,心中才后知后觉涌上害怕。
果听陆离直接问道,“现下只有你我二人。你既说是你偷的,那你说说为什么要拿?又去干什么了?”
这时,怀乖受伤的额角开始突突地疼,便下意识伸手去碰,还没碰到伤口,就被陆离抓住了手腕。又给他扔了一方干净的帕子,而后陆离转身踱步至窗边。
怀乖连忙接住,用帕子止血净污,又将其攥在手心里,话在嘴边过了几个来回,才道,“我不过一点小伤,殿下尚且不忍见,如何却忍教仙子在人前受罚,又叫她今后如何立足?”
陆离闻言冷笑道,“你既这般深明大义,为何敢纵着她如此胡闹?难道在你心里,她皮肉之苦尚不能受,性命攸关之事却可肆意而为?”
他回头见怀乖额头无事,又接着道,“今日若不让她一次长足记性,以后还不知有多少苦头等着她。”
怀乖听此言,心中懊悔更甚,嘴上却越发乖张,“殿下既明知是我的错,又何必无辜迁怒他人。”
此时陆离复又折回桌前,坐于高位。“她不算无辜,你却尤为可恨,两个人串通一气,一个打死不说,一个避重就轻!”
陆离说着拍了一下桌子,旁边茶盏摇晃不止。
正如此刻怀乖的心,他知道陆离这是在气自己迟迟没有回答他第一个问题。他揉着刚刚被砸的额角,明明已经不疼了,却觉更加焦头烂额。只得硬着头皮,胡拉硬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