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粟在旁拱手,斟酌开口道,“殿下,这锦书从小服侍仙子,一心都系在她身上,太痴了些。见仙子受罚伤重,一时情急才口无遮拦,殿下何必与她计较?”
说完抬头看了陆离一眼,见其愠色更浓,只得直身向外道,“来人,把她拖到外面,杖三十,好好教教她规矩。”
说话间,锦书已被两个神侍架着就要往外拖,她猛然反应过来,看殿下的样子,必没有去看仙子。她虽然不知缘由,仍鼓足勇气高声道,
“殿下,锦书甘愿受罚,只求殿下能去看一眼仙子,殿下……”挣扎中,怀中拿着的给陆珠的斗篷掉落在地。
不多时传来落板噼啪声和撕心裂肺的哭泣求饶声。
陆离听了,似是想到什么,揉了揉眉心,抬手示意停下。又起身往内间走去,走了几步又气恨难平,便转头对银粟道,
“你派人带她去清思殿,看着她跪足一个时辰,期间若稍有懈怠,立时把剩下的板子翻倍打完。”
银粟忙领命而去。
陆珠这边时醒时昏,又模糊听见门外的两个神卫在交谈,一人道,“怎么回事,打听清楚没?这都过去好一会儿了,为何殿下没来,锦书也没来?这人不放,衣服也不送了?”
“别提了,方才听说,锦书去求殿下,结果挨了板子不说,还让罚跪一个时辰。”
“啊?看来殿下这次气得不轻啊……”
两人声音渐渐低下去,不知在说什么……
陆珠听见锦书因自己被罚,心中又愧又急,锦书从小跟着她。做事一向妥帖心细,性子乖顺却有些胆小。尤其是陆离这个冷面神君,平时不过多与她说两句寻常的话就吓得不知怎么好了,所以也不大拘着她。
故而这些年来别说挨打,就是重话,神殿上下也没人对她说上一句,如今这样,不知她怎么受得了……
又想到只是一件冬衣,陆离竟也不准人送进来,可见确实是对自己厌恶至极了。思及此,眼泪更是淌个不住,下意识伸出左手想擦擦泪,刚一动胳膊上的伤口就疼了起来,忙放平胳膊。
她估摸着时间,心道再坚持坚持,不能昏过去,马上到一刻钟了,到时这寒症就算熬过去了。
陆离入了内间打坐,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心中烦闷更甚,便出来想喝杯茶,见地上扔着一件衣服。
银粟见他看着那衣服不言语,赶紧开口道,“这是方才锦书拿进来的,本想求殿下准她送进去,说是之前进去见仙子时……”说着略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
“见她如何?”陆离道。
银粟忙不迭接道,“见仙子气若游丝,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地发颤,更是哭得哽咽难言,昨日的汤药也都吐了……”
陆离听了,默了一瞬,这时屋外传来积雪压断树枝的声音,“既如此,你就把衣服给她送过去吧。”
银粟忙冒雪来到关陆珠的地方,命开门。两个神卫见银粟亲自前来,不禁喜出望外,猜到多半是殿下开恩,连忙取出钥匙。又因天冷手僵,开锁的时候都有些哆嗦,一时有些对不准锁眼。
银粟看他二人鼓捣半天都开不了,正要训斥时,却见门缝底下,缓缓渗出一点血迹来,顿时脊背发凉。此时门锁恰好打开,不等银粟伸手去推,两扇门就被一阵冷风吹开了……
陆离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不省人事的陆珠身上披着那件斗篷,脸几乎大半埋在里面,左臂露在外面。
银粟半跪在地上,用灵力暂封住陆珠左手臂肘窝处的圆形出血口。上面斜插着一截细细的空心竹节,两端被削成尖形,竹节内外有干涸的血迹,是淡淡的紫黑色。
伤口周围,还有一些或新或旧,或深或浅的圆形伤口。
银粟早已示意两个神卫退出去,见陆离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些伤口,面上震怒、不解、伤心交错而过,忙出言道,
“殿下,这竹管插得颇深,血大约流了已有两刻钟,我也不敢贸然拔出,只能先止血。不如趁现在仙子昏迷着,先拔出来要紧……”
陆离听了,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只见他屈膝俯身,伸手幻出一朵带茎的莲花,将其根茎放入竹管中空内里,又施法催动莲花旋转。
根茎随之慢慢变长,直至进入陆珠左臂的伤口,延着血管缓缓而上。
这时她的身子忽然挣扎起来,虽未清醒,口中却发出呜咽之声。
“按住她!”陆离道。
银粟忙施法镇住陆珠,见她身子虽不能动弹分毫,呜咽之声却更加清晰,只偏头不忍去看。
这时莲花的灵力源源不断通过根茎进入陆珠体内,陆离便慢慢旋动竹管向外拔,令其与皮肉分离。而后手心向上微弯虚握着竹管,竹节便左右劈作两半,只余中间的根茎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