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和姐姐都疑惑的看着我,妈妈边问边吹着倒好了的白开水。
我喝下一口热水,润润喉咙才说:“就……他是我同学,捅我刀的男人一开始是找我的,他冲过来替我挡了第一刀,应该在我旁边,他怎么样了?谁送我到医院的?”
“欣欣叫的救护车……没事了,弟弟不怕,妈妈姐姐都在。”
姐姐看我仍心有余悸,柔声抚着我的后背,然而我现在更在意黑子的安危,追问道:“那个同学怎么样了?怎么叫的救护车啊?我记得我倒在血滩中……流那么多血怎么可能等到救护车赶到?”
“是他的血。”
我问话很急,以致手中杯子洒出些热水,妈妈不慌不慢的接过杯子,语气冷漠。
“他现在怎么了?”
我转而看向姐姐,祈望善良的姐姐能给我一个心安的回复。
姐姐垂睛吞吞吐吐道:“他……失血过多……”
“不是……这么大一个活人……你们不救他吗?”
我快崩溃了,黑子再不济,起码出事的第一反应是替我挡刀,我内心不想当这种负义人。
“那个叫何恨苦的男生,已经证实抢救无效……”顿了顿,妈妈面无表情的说:“死了。”
闻讯我头顶被一道天雷劈开了似的,无端而生的忿忿:“妈妈……您……他替我挡了刀的啊……您怎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妈妈不在乎其他人,妈妈只在乎你。”
兴许是瞧出了我的心思,妈妈轻柔摸着我的头发安慰道:“不打紧的,人各有命……何况他不也偷你爸爸的东西了么?你不用自责。”
“妈妈……”
“嗯?我不在这吗?”
想起要问关于爸爸性取向的问题,可我刚醒来思维不及平时,乱七八糟的事情庶乎令我怀疑人生了,双手抱头打理着自己的一连串疑问,妈妈以为我还在纠结,拿开我一只小手说:“你要真内疚,我可以给他母亲发抚慰金,保证他母亲一辈子衣食无忧。”
我不由问道:“为什么不是父母?”
“他父亲有毒瘾,上个月已经过世了。”
“他没有其他亲人吗?”
“都不在华海。”
我愁着脸不说话,妈妈温温柔柔看我几秒钟,当着我和姐姐的面打电话让市财务的人调查黑子同学的家属情况,并说了要给他母亲发放抚慰金,看这个气魄,其实妈妈早就调查清楚了,只不过是在给我求个心安,再去说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
有时候真不知道说是妈妈无情好,还是世道本就如此好。
或者就像妈妈说的,只要知道母上大人在乎我,这样就足够了。
心中五味杂陈间,姐姐拎着我的手指,拉着让我靠在她肩膀上,什么都没说。
“何恨苦……”
我头一次念出黑块头同学的名字。想到(孔乙己)那句完整的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何恨苦……何恨苦……人如其名,名如其人。
往下的几个小时内,咱家那些我没见过面的七大姑八大爷接踵而来看望,别的不说,家族的女人都挺贵气漂亮的,妈妈姐姐和亲戚客套着谈话,无聊时我通过病房玻璃窗的单向透视膜看室外,见到那个唇下角有颗美人痣的贵妇,不过可能是我看错了,疲倦着我也没出去确认。
亲戚都离开后,妈妈叫来医生和护士给我做康复检查,这当中包括确定有没留下创伤后遗症的心理医生。
初时一系列检查都正常,到心理咨询环节我没耐性了,给我做心理咨询的是个40出头的女医师,长相普通还比不了护士小姐姐,问题全是些广泛心理书籍上就可以看到的,很多问题我知道回答什么就会得到什么诊断。
女医师也是看出我在这方面有涉猎,开始问起我一些生僻的问题,渐渐地,我被她绕进去了,问什么都如实回答。
这期间,欣欣姐带着珂姨来看望,欣欣姐见我在做心理咨询,冲妈妈姐姐点点头,过来拉着我的手,安静坐在我旁边,老爸这个点也下班了,是最后一个走进病房的,看看我,也不做干扰。
我是觉得有点压抑,想早点结束,回答女医师的问题就变快了,没多思考。
“苏部长……您儿子他……”
心理咨询戛止,女医师做着手抄记录,突然抬头对妈妈说话。
妈妈看一圈周围在场的所有人,垂眸敛目道:“没事,你说吧。”
“您儿子……应该是患有性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