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常青头脑瞬间清醒的同时,老鸨感到背后一凉。
世子殿下的路谁人敢拦,她能偷溜上来提前通风报信已是豁出去半条命,自认为仁至义尽,缩着脑袋往旁边退开。
没了鸨母挡道,祝常青稍一抬脸,就对上李凭栏沉得不能再沉的脸色。
一股莫名的心虚油然而生,却见李凭栏的目光越过她,直直往雅间里看去。
祝常青意识到什么,赶紧转过头,捂着半边脸,掩耳盗铃似的对那三个跪坐在案边的小倌拼命使眼色:“还不退下!”
小倌们得令,施施然起身,鱼贯从屋里退出,与祝常青擦身而过时,衣袖掠过她的手背。
名唤淮竹的小倌甚至还大着胆子抬头,殷殷切切地朝她递上一眼,那叫一个含情脉脉。
祝常青实在没眼看,不大自然地眼珠子乱转,最后偷瞄起了李凭栏的神色,发觉对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无奈被抓了个正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无声观望的鸨母心道这场面好生眼熟,前些日子京都街坊里有名的那位悍妇来捉夫君时,似也是这般。
没等她细想,眼前的屋门就被世子殿下“砰”一声重重合上。
他带来的几个侍卫在外头守着,不允许旁人靠近半步。
屋外的老鸨惶恐着,屋内的祝常青一时间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李凭栏冷冷道:“京中官员宿娼者,按律,杖六十。”
“那你让都察院的人去参我一本吧。”祝常青笑嘻嘻地答,言语间半开玩笑半认真。
若是能借御史的手把这事闹到台面上也未尝不可。
至于什么律法,可没人会把她放在“京中官员”一列。
眼见李凭栏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祝常青先发制人地拷问:“堂堂世子殿下踏足烟花之地,这儿人多口杂,与我共处一室,怕是不妥吧?”
李凭栏依旧冷眼瞪她:“你与三个小倌共处一室,难道很妥?”
祝常青理直气壮:“我又没有婚约。”
“我也没有。”李凭栏回得很快,在祝常青不解的眼神里补充道,“陛下不会给我赐婚。”
“你们想空手套白狼?”祝常青此刻脑子转得飞快。
孙家与安亲王府的联姻早就闹了个人尽皆知,孙氏会这么快地倒戈站队必然有这婚约的一份功劳。
如今全京城都以为孙家四娘子与她祝常青关系不浅,大局已定,他们就开始对这空头传闻矢口否认,手段未免太卑劣了些。
“不是。”李凭栏解释,“陛下要赐婚,是我抗了旨。”
抗旨?
祝常青觉得荒唐地笑出声,不由想起孙添舒那日在马车上说的话。倒还真被她算准了。
“原来想空手套白狼的只世子您一人。”
她唇边带笑,抬眼盯着李凭栏的目光却冷得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轻飘飘一声抗旨,不知殿下可有思量过孙四娘子的清誉?”
因为清楚李凭栏需要自己这颗棋子,祝常青对他一向有种肆无忌惮的冒犯。
意料之中,李凭栏并没有因此动怒,只淡漠道:“人不可能事事周全,自当要有所取舍,我与孙四娘子毫无交情。”
祝常青闻言在原地愣了会儿,眉眼十分缓慢地皱起。
李凭栏说的道理她都懂,旁人的决断她也无权干涉,可到底是在用一个女子的名声做筹码,这样淡然置之的态度总教她心里不爽快。
她无言转身,走到矮几边,背对着他给自己灌下一杯冷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