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三家的小儿子大名陶大壮。
往上数两个兄长,名叫陶金陶银。不论他们是否满足了自家阿爷求财发迹的朴素愿望,反正到他这儿,就剩下大壮了。
小的时候陶大壮的阿娘哄他,等生了老四老五,就随他起名。不成想多年过去了,二壮和三壮还不曾来到世上。
陶大壮干完一天的活计,提溜着一条鲜鱼回家去。
仲夏时节,鱼不好存,家中做饭都是定好了量。要是阿娘已经做了饭,这条鱼还得养在水盆里两天,待家里人最齐的时候一块杀。
陶大壮走进院子的时候,灶屋里正升起袅袅的炊烟。
果不其然,阿娘给他指了指外头的水缸,他就松了草绳,让那条滑溜溜的鱼自由落体。
鱼一坠入水缸,来到了自己的领域,即刻摇曳着尾巴游动起来。咕噜咕噜的,还冒了几个无声的泡。
陶大壮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不知怎的,他竟然感觉到一丝窒息。
陶大壮莫名失笑,看个鱼而已,况且他是会泅水的,又如何会窒息呢?
陶大壮闭了闭眼,周身泛起一圈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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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斗观二人组跟着小徐的风灯下山。
天色渐渐暗下去,几人走路都得仔细,免得一不留神行差踏错。金斗山下北面,数十里外的河岸边,却是灯火通明。
这条河的名字起得很是随性。城内统共三条支流,它独在中间,所以叫做中河。
虽是齐名,它跟隔壁另两条河相比。宽幅要窄得多。别说码头运送货物的、挖沙的船只大舫,就是乌篷也只能并排行驶三四艘,属实是条水上小道。
不过正因它窄,不是主干道,周遭的人家纷纷临水而居。有些坊子做主开渠,引了水去自家里巷门口,例如元黎之前去过的玉塘桥。
中河穿城而过,流经城中数个大坊上千住户。
至于城外就更简单了。
临近村落的人家,农忙时种田,农闲时顺水而下去打渔。
不必等待汛期,也无需集结船队,就跟上山的樵夫一样自由来去。水性好点的,稍有经验的,自家划船或者借个舢板,多少能收获点水产回来,补贴家用。
陶家村就是如此。
陶家村的人,十之八九家里头都有个姓陶的,同一个姓氏结成的村落,哪怕不是毫无争执,至少在有大事时一致对外。东头有了好买卖,隔几天就能传到西头去,村民结伴帮扶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村里有的是一把力气的儿郎,又有会些技艺的匠人,陶家村的鱼获从来都比邻近的几个村子更丰更好,腰包里的铜板多了,打渔这件活计也变得红火。
陶家村的里正四十余岁,原是个身姿提拔的汉子。
此刻望着眼前的火光,他从头到脚忍不住佝偻起来。
前些日子,村中的两个打渔好手先后失足,意外身殁。他身为里正,内要安抚村民,外要帮忙操办后事。
两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家,其中一个家中还有亲兄弟,能帮忙着照料一二。另一个只余老父和两个小儿,竟一个青壮都不剩。
只可惜,连日的操劳并没有给他带来好消息。
昨儿一早,天都没亮,陶三家的大壮披头散发地跑来,信誓旦旦称梦见了故去的同乡。
对方不仅在水里冲他招手,还直径把他拽入水里,让他不得脱身。
陶大壮大骇之下,连夜敲响了里正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