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当真是百艺楼筹建之事提上日程后,太过忙碌,还是林啸洐心有郁结,需要借着埋首伏案来麻痹自己。
这几日,他睁眼闭眼都是在推进百艺楼之进度,窝在商会鲜少出门,也鲜少说起商事之外的其他琐事。且不说从前终日不见他在商会露面,便是后来他不再去风月之地后,也不曾如现今这般,趣事闲话都不再提及。
便是连叶任生,与之交谈时,都见不到几个笑脸。
可偏偏他又并非是颓靡不振,反倒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来得勤勉克己,叫人寻不出错处,也无法随意开口劝诫。
纵然众掌事时常为缓和局面,打趣道如今商会中终于有人能勤勉至压倒叶掌事,可叶任生心里却明白,林啸洐之异样,并非是因那桩婚事与家中生隙,更非因百艺楼操劳,而是因为那日街角,他剖出得那番心里话。
他的心结,并非不能解,只是眼下,解铃之人自身仍是一团乱麻,爱莫能助……
是日,叶林二人再度留至暮色降临,林啸洐仍如往日那般宿于商会,叶任生收起册子,不经意地抬眸瞥了他一眼。
见其无动于衷,仍专注于手中游走的笔迹,心下无奈又纷乱,只得径自起身,走出了大堂。
转出商会,行至长街街角,叶任生下意识停驻了脚步,眼前倏尔闪过那日情形,林啸洐那颤抖的话音,仍清晰地响在耳际,甚至连每一声停顿的哽咽,都那般鲜明。
像一柄不伤人却作乱的软刀,于心口处来回翻搅,让她不知所措,悸荡难安。
其实林啸洐的心,自那场大火之后,叶任生就看得很明白,正因为看得明白,所以返晟之后所行得每一步,都能精确地踩到他最柔软的伤痛之处。
只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林啸洐其人与其情意。
或许从前母亲说得并没错,于某些事,某些人,她太尖锐刚硬,太过不留余地,以至最终难免害人害己,两败俱伤。
抬眸望向天际,浓沉无星月的暮色,昭示着来日并不明媚,叶任生忽而感到内心无比憋闷。
她深呼过几回,不愿再于此地久留,快步走出了那条长街。
只是脚步匆忙,心神又太过杂乱涣散,并未注意到,一条小巷之外,有人正在悄然跟踪。
直至彻底走出商会护卫范围,欲抄近道往东市小酒馆去时,在巷角被人从身后敲晕。
……
萦绕在脸前的刺鼻气味,霎时将叶任生从昏沉中激醒。
她粗咳着倒在地上,眼前因而一瞬朦胧,视野中隐隐有火光摇曳。待到视线清明,她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阴暗闭塞的密室之中。
不远处正站着几个身着黑衣,手持刀剑,头戴面具之人。而几人身前的座椅上,同样戴着面具,身披长袍的男人,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地上。
见她苏醒,那人冷笑一声,“叶掌事,睡得可真是安稳。”
“你是谁?”叶任生从地上爬起,“为何要将我绑到这里。”
“在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叶掌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