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霁六岁前,海市的动物园是还没有熊猫的。游暝忽然想起来这个事。
又意识到,这人小时候没出过多少远门,也没有出过国。
那个时候游家正在企业转型改革的阶段,家里仅有的大人都很忙,更何况他是那个“没有父亲”“妈妈遭遇地震精神状况不好”的小少爷,游见川保护看管得很紧,迷信地认为在还没足够懂事前,游弋都不适合离开海市。
不成想等离开海市时,他就是回到自己的出生地了。
游霁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句话说错了,让游暝很轻地皱了下眉。
他微张着嘴唇,笑意凝固,看见游暝微低下头来,轻轻说了声:“抱歉。”
这下轮到游霁愣住,凝固的笑意又缓慢地倾泻下来,带着一点酸甜的意味:“你在说什么啊。”
好像带自己看熊猫是他应该有的责任一样,顿了一会儿又说:“……而且反正现在我都看到了,跟你一块儿。”
游霁并不觉得以前没看到熊猫是什么遗憾,安排来动物园也并不是想救赎童年。
只是查到这里有风景很好且空间很小的缆车。
网上的攻略说了,小情侣很适合坐缆车,容易引发吊桥效应——在比较紧张的环境下心跳加快,就会认为是一种对身边人的心动。
游霁不恐高,如果游暝恐高对自己心跳加速那自然好。
不过游暝看上去也不恐高,上了缆车就很舒适闲散地坐在他旁边,手肘搭着旁边的窗缘,只是腿有点委屈地曲着。
“这个缆车真的有点小哈。”游霁搓着自己的膝盖说。
游暝嗯了一声,很近地观察游霁的眼睛,眼白透透的。
缆车摇摇晃晃往上攀,半空山景透过背后的大窗户,在游暝镜片上滑过浅蓝和深绿的混影,影子后面是漆黑的深潭。游霁呼吸滞了下,觉得自己开始恐高了。笨拙忙乱地从裤兜里掏出耳机线:“……我想边听歌边看,你听不听?”
游暝移开视线,把搁在自己大腿的手掌摊开。
放了几首符合当下氛围的纯音,游霁才缓缓地舒了口气。
他其实想找游暝说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游暝本来就不是爱说话的人,他和他其实也没有太多共同话题。
但很奇怪,他并不觉得那种静谧的氛围难受或尴尬,反而特别享受,时光都刻进来了般。
下缆车的时候有些急,游霁还没来得及收耳机就被缆车外的工作人员拽下去。
于是就这么戴着一只放着一只松松吊吊地站出来。啪嗒一声,耳机掉在了地上,还被游霁自己不小心踩了一脚。
踩得正是游暝听的右边,耳机壳子都开了口。
不是什么大事,但游霁却站在耳机旁呆愣了几秒,内心陡然涌现出强烈的戾气和不爽。好像踩的不是自己的耳机,而是照顾不周,让游暝的听觉都受了伤害。
倒是游暝慢条斯理帮他捡起来,把踩开口的耳机壳重新按回去,又浑不在意地用指腹摸了摸上面的灰尘,偏了下头,重新挂在自己右耳上:
“走吧。继续听。”
游霁看着他,咬住嘴唇。
过了会儿,他把左边的耳机再次戴上,重新放了一首歌。
游暝比他高快一个脑袋,耳机线以别扭的样子拉扯着。好像是必须要把他们捆绑在一起的绑带,排队离开缆车区时,有不少人回头打量。
但也没有谁说要摘下。
剩下半天,游霁基本上把自己的半张歌单都冲游暝循环了一遍。
一起听歌打车去了城墙看夕阳,也是一起听歌坐在夜市旁吃凉糕。
直到这天晚上,他才注意到有什么不对。
那个时候已经很晚,游霁想进一步了解两个男生应该怎么谈恋爱,打算悄悄看一个不那么单纯健康的视频。
他亮度调到很低,戴上耳机,点开播放。
很快,他意识到不对,把左耳耳机取下,用右耳听。
还是听得到的。
就是有很响的,嗡嗡沙沙的杂声。
听起来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