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维勒也不恼,由着他闹,躬身揉了雪团,就要往赫越身上扔。他看着面前这个穿着浅色棉服,就快要融入雪地的人,扔雪球的力道和方向都偏了,扔在了赫越的脚边。
赫越即刻反击,毫不犹豫地往他身上扔。
“科维勒上校,你丢手榴弹的时候也会扔歪吗?”
“刚刚那是手滑。”科维勒笑着解释,却一次都没有把雪球扔准过。他自己的身上倒是各处挂着雪渣,赫越的衣服确是只有纷飞的雪花留下的点点痕迹。
再大的雪球砸在身上都是不痛不痒,科维勒用上了十足的演技,令赫越玩得很高兴。
院子的一层雪上,留下了很多杂乱的脚印,还有一些打滚的痕迹。
夜已经很深了,玩得有些累的赫越坐在门口的屋檐下,看着漫天的雪花发呆。
一杯盛着热水的杯子出现在他的视野,还在不停地往上飘着白色的热气。
“雄主,喝点姜水吧,小心感冒。”科维勒将陶瓷杯递给他。
赫越笑着接下,“哪有这么娇气?”
“雄虫的体质没那么好,还是要小心些。”科维勒盯着下雪的院子,自顾自地说着。这句嘱咐大抵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赫越抿了口姜茶,只觉舌尖辛辣不适,喝了两口就不喝了,将杯子放在了旁边。
“拿鞭子的手,没有那么柔弱。”
科维勒身形一顿,身上那些已经痊愈的,或者还有一点痕迹的伤痕跟随着遐想变得有些痒。他当然记得赫越的手臂,绷紧时薄薄的一层肌肉勾勒出好看的线条……让人挪不开眼。
“这雪还会下多久?”赫越问道。
科维勒回过神,“很久,直到核洞被彻底解决,低温才会消失。”他像是想起什么,脸色变得严肃,语气也格外正经,“这雪会越来越大的,可能还会带来灾害,雄主更要小心。”
赫越轻松地问道:“气温会毫无征兆地降下去吗?”
“不会,核洞中心离我们还很远,至少还有一两个月。”
赫越拍拍他的肩膀,声音温柔却充满力量,“所以,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了,上校。这个世界不是明天就会毁灭,你也不需要今天就给出一个解决方案。如果觉得太累的话,就休息一下。”
心尖震颤了一下。
科维勒以为赫越只是因为初雪好玩,才推掉了例行在画室的游戏,到这时才发现,是自己一开始踏进门时,那点疲惫焦虑的样子被对方看得明明白白。
他的雄主,比他想象的还要沉稳,可靠。
至于刚刚那点拙劣的隐藏,可能在说出口的时候就被人识破。科维勒自认为自己的心素质相当不错,却在赫越面前隐瞒撒谎的时候会紧张得夹紧腿,一些与赫越共处的经历如同肌肉记忆般涌上神经末梢。
就像一说起吃甜食,嘴里就会自觉分泌唾沫一样。
他迫切地想要抱住面前的棉花团子,又觉得如果提出请求,赫越未必会答应。他看了看赫越因为光手玩雪而冻得通红的手,借此上去将那双手捂住。
“好冰……”
科维勒趁机往他的方向挪了一点,紧贴着坐在他的身边,将冰凉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脖子处。他被冻得整个人一抖索,却反倒将和赫越的手贴得更紧。
“现在能跟我说说你在向我隐瞒什么事吗?”赫越问道。
那双清澈的眼眸到底有审视人心的能力,一眼就能将纠结的人心看得清清楚楚。
科维勒眨了眨眼,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这几乎快成了他的口头禅,不管是在画室,还是在外面,他只要待在赫越身边,就一直一直在犯错和道歉。
挫败感无法避免地油然而生。
“还是那句话,是我不能知道的,基地的秘密吗?”熟悉的问话却收敛了先前的压迫感,如细水长流般一点点疏通引导,勾人上钩,“如果是的话,我就不问了。”
“不是,”科维勒马上接茬,“不是雄主不能知道的秘密,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显得有些别扭,长久以来独自面对所有困境和不安而竖起的高墙,逐渐为面前的赫越打开。他说着一些看似不着调的废话,像是咒语一般,缓慢催眠自己,“是我自己的事,我已经将自己卖给您了,我的全部,我对于您没有秘密。”
赫越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耳垂,鼓励般点点头,“继续。”
“这个核洞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失联的侦察队一批又一批,我们还是对它一无所知。也许是压力吧,我不知道,我的模拟测试总是遇上问题,最麻烦的是,注意力总是不太集中,专注力和精神力测评一次比一次糟糕……”
科维勒意识到自己只是在毫无意义地输出牢骚,立刻止住倾倒负面情绪,“我不想打扰您的好心情。今天是初雪,您看起来,挺开心的。我没事,核洞一开始总是很难办的,一段时间就好了……”
试图藏起来的疲惫在他终于打算诉说时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他看起来整个人都格外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