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次睁开眼睛时,潘幼柏人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了,看见身边没有潘以凝的身影反而松了口气。
幸好。
电梯离潘以凝家实在太近,真怕被姐姐直接撞见,这段时间潘以凝太累了,他不想在今天破坏姐姐的心情。
就算有急救车经过,应该也不会往他身上联想吧,等过几天身体养好了,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出事后第一个被联系到的是潘幼柏的助理,李助理虽然是应届毕业生,但处理事情非常老道,对上司心思揣摩得精准,没有通知潘以凝。
手术虽然需要家属签字,但紧急情况下也可以朋友代签,虽说有承担责任的风险,所以李助理事先也与潘幼柏达成过协议。
若是危及生命、大事要事,李助理自然也不会隐瞒。
站在床边,看着因禁食而显得越发憔悴的潘幼柏,李助理开口道:“潘律,我觉得您最近情况不太对。”
李助理为人方圆皆可,不该说的不说,该说的也不会掖着。
潘幼柏把手头签好字的文件阖上,略有些疲惫地窝进李助理早已摆放舒适、堆叠在背后的几个枕头里,“怎么了?”
之前去潘幼柏办公室放文件时李助理有看见,应该是走得急,抽屉没有完全合上,也不是故意窥探上司隐私,纯纯是视力太好。
“我看见您抽屉里有舍曲林和奥氮平。”
奥氮平是一种精神阻断剂,盐酸舍曲林属于抗抑郁药,二者联合使用对明显焦虑、强迫症状有显著效果。
李助理大学主修药理,研究生才跨考法律,所以对药物用途还算了解,“您最近要不要休息一下?”
潘幼柏盯着文件封皮,近几日时常出现在眼前的七彩光束又开始跳出来找存在感,四四方方的文件扭成了波浪状。
突如其来的幻觉让潘幼柏没能及时回话,过了一阵才插科打诨:“这不已经在医院了,想不休息都难。”
十二指肠穿孔,他也确实没办法立马生龙活虎。
接下来几日,情况并没有好转,不是身体上,而是心理方面。
事发突然,潘幼柏没有随身携带抗抑郁药,因为某种奇怪的心理,潘幼柏也没有拜托李助理帮他从家里拿。
出院后,律所罕见地收到上班狂魔潘幼柏的请假单。
潘以凝生日后没有再给潘幼柏打过电话,只是时不时会发消息问他“还好吗”。
放到平时,潘幼柏应该很快就会发现异常,但那时潘幼柏心情异常,加上心虚,总觉得潘以凝知道了他的病情。
所以总是岔开话题或者敷衍过去。
休息了半个月后潘幼柏状态才逐步好转,本想去看看潘以凝,却又被积压的工作和一宗大案搞得连轴转。
等再听到潘以凝相关消息时,竟是死讯。
停尸间里,寒冷的空气几乎让潘幼柏喘不上气,仿佛躺在四四方方、逼仄格子里的是自己。
已经消退的症状又开始出现,潘幼柏仿佛能看见躺在案上的两个小小身躯化成一滩脓水。
深红色的液体无限蔓延开来,一双双血手拉住潘幼柏的裤管,身体开始下陷。
周围有人在说话,他是怎么回答的?
不知道。
停尸房网格上的编码姓名等文字从纸张上跳下来,手牵手绕着潘幼柏转圈,或清脆或浑厚的声音在唱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