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允你养半个月的伤,可惜茶房里迎来送往,事务繁多,不可能缺管事,你任职一事,暂时先缓缓。”
裴厌辞笑了笑。
张总管在宫里摸爬滚打几十年了,这是最简单不过的御人之道。
赵管事是他的直系下属,裴厌辞不是,没有直接利益牵扯,又是赏钱又是允诺帮你在赵管事面前说话,让人对他感恩戴德,谁不在背后赞他一句仁德。但说起要把管事位子给旁人,这事就让赵管事出面跟他提,让他来做这个恶人。
若他指出张总管只说让他少派点活给自己,不是夺了他的位子,那么这就是在质疑自己顶头上司赵管事的决定。赵管事传达的就是张总管的意思,怎么可能会让步。
到嘴的位子被夺,谁不记恨传给他话的这个人。
下属落自己的面子顶撞,不服自己做出的决定,权威受损,谁不会想把这个刺头解决掉。
冲突一起,两人的嫌隙便出现了。
这样,底层小厮、管事与大管事不是一条心,但必定会念着张怀汝这个总管的好,分化下面人,自己的威望又增加,几句话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事,看管事一职能不能先让别人暂代。”裴厌辞主动提出来。
说是先让别人暂代,不过委婉的说法,也就是说这个位子就是与他无缘了。
“真的?”赵管事没想到他这么上道,虽然显得有些虚伪,但还是解释道,“你也知道,脑袋受伤这事可大可小,且你还失忆了,这么大的状况,必须得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府里的事都是小事,保重身体更要紧。”
“我晓得的。”
裴厌辞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让赵管事不是滋味,道:“平日里受了委屈,都可以讲出来。”
“他们看着对我都很和善,你也待我极好,能有何委屈。”
赵管事笑道:“大家一起在府里共事多年,都亲如手足,偶尔就算有点小摩擦,也是不打紧的,至少人家心意是好的,闹一闹,也就过去了。若在心里记着,总想扳回一城,一来二去,矛盾越积越深,最后让殿下晓得了,那就是给自己惹麻烦。”
“我晓得的,府里只有一个主子。”这是警告他和无落他们就算有矛盾,也不要闹过火。
他们私底下就算再不愉快,也不能闹到主子面前,给主子丢脸。
“就晓得你是动分寸的。”赵管事笑得更开心了,“既然你失忆了,你欠我的十两银子,我也不好催你马上还,反正我暂时用不着,你先把身体养好了再慢慢还吧。”
“竟有这回事?”裴厌辞挑眉,“可有借据?”
“之前是有的,今天他们帮你收拾行李,估计给弄丢了,现在要找的话指定找不着了。没事,我信你,回头再补一张借据就是了。”
裴厌辞嘴角抽了抽。
昨晚他翻箱倒柜,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刮出来,要有借条早翻出来了。
这不就是仗着他失忆了,直接凭空捏造事实,贪他银子么。
正想说没有,他脑海里一道光豁然闪过,到嘴的话换了样,“虽然记不得了,但该欠的账还是得还的,你宽限我几个月,回头我得了月钱,立刻还你。”
“行,那这个月我先不算你利息,”赵管事心情更加愉悦,“下个月开始,一定得还了。”
之后一路裴厌辞的话少了起来,赵管事也没多说。
待把裴厌辞送回屋,赵管事去张总管那里回话。
“确定无疑,裴厌辞已经失忆了。”
张总管挑了挑眉。
“张怀汝,你觉得,这枚棋子该放在哪里好?”
屋内帘子里突然传来一道清越的嗓音。
一名清贵俊逸的男子头发半束在脑后,鬓前的碎发垂在眼前,挡不住瞳孔里的冷锐杀意。
张怀汝躬腰赔笑道:“老奴哪有殿下的智慧。”
修长的手指拈起一粒黑子,往纵横交错的棋盘上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