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姀又是一愣。这回真想不起来,脑子里就没什么关于鹌鹑的记忆。
“小果没吃过鹌鹑?”
野鹌鹑喜欢生活在山林水边。陈家刚还完债那段日子不是粮食的收成季,一家子全靠上山下河过活。按常理来说,不该没吃过。
小果埋下头,松开搂住背篓的手直起身,半晌不吭声。
“受了委屈要说出来。光憋闷自己,又不让旁人知道,那委屈不就白受了。”
缓缓抬起头,小果的眼神颤抖,嘴巴一张一合,始终没有出声。她似乎有许多话要讲,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等了许久,才缓缓道:“只看过,没吃过。以前大伯和二伯会一起去捉鹌鹑,有一次捉回来好几只,带着大哥三哥他们在田边上烤了吃。我在外头碰上,听他们边吃边说起,不带回来,是怕咱们两个抢了他们的肉吃。”
怪不得原身的记忆里没这段呢,原来是小果自个儿碰上的。
“小果不委屈。咱们今日也吃独食,就吃山胡椒炖鹌鹑怎么样?炖一锅热热乎乎的鹌鹑汤,再烫点野菜,和口面疙瘩吃。”
“好,好。”小孩子的惆怅转瞬即逝,软糯的声音连应两声,“不过娘,面疙瘩是什么?”
从前家里只吃过野菜面糊,不大的碗里浮水似的漂两根菜叶子。汤浑浑的,带点野菜根上的土腥味,稀稀的喝上一碗,一点不顶饱。
姜姀想了想:“就是用面糊搅出小船一样的小疙瘩,和野菜一道放在汤里一并煮。主要还是靠肉汤来吊味道,吃着才香。”
小果瞳孔晶亮,眼睛瞪得更大了。她从没吃过面疙瘩,还是这种用肉汤煮出来的面疙瘩。光是鹌鹑肉就已经够馋人的,再加上肉汤泡过的面疙瘩,想想就很好吃。
激动完一阵,小小的脸上忽然变了神色:“可是娘,家里没有盐,怎么煮肉汤呢。”
姜姀一拍脑袋:“是哦,分家的时候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光顾着带走大件的,还真遗漏了这些细枝末节。
她上辈子那个世界,盐这东西就跟地里的大白菜似的,一年四季随处可买,几块钱一大袋。家里人口不多时,买一袋盐巴能用到天荒地老。
可这个朝代不一样。古时候的盐是官货,私下制盐贩盐犯法。于是乎除了花钱买盐,另外的法子只能跟别人借。
不过这会儿已经快要天黑。下山往返一趟需要大半个时辰,她到哪跟人借盐去。
原本还想着趁太阳落山的功夫再往山林深处走走,摘点山胡椒和野菜出来。这下倒好,计划彻底乱套。
想了想,还是决定动身。不过不是往山下,而是往山上走。
记忆里模模糊糊,总好像再往上找找还有一处人家。正好摸寻山胡椒顺路,她决定赌上一把。
不过出发前,还是需要先准备准备。
方才砍竹子的时候她留意过,竹林脚下的灌木丛长满了地稔子。眼下虽不是地稔子生得最好的时节,但这头是向阳面,阳光充足雨水丰沛,因此果子有了提前成熟的样。
爬到坡上,摘下一颗浅尝。果子微酸带甜,已经可以食用。她采来一把,带回去让小果先垫垫。
这时候上山,回来多半已经天黑,难免耗时较长。未免饿得没力气,她揣了一把地稔子装在衣兜,背上背篓,把燧石和柴刀都带上,而后迅速启程。
穿过竹林,更高处有成片的树木。只认出有樟树、橡树,还有其余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林子底下的灌木长到半人高,她事先要找的山胡椒,一般就藏在这些地方。
低头细看,不起眼的角落里,生长着一片圆滚滚的青绿色小果子,像灯盏似的横叉在枝丫两侧,可不就是山胡椒么。
姜姀拉来一段枝条,连枝带叶地用柴刀砍下,一股脑地装进背篓。
上辈子得来的经验告诉她,这种植物浑身都是宝。果子是一味极好的佐餐调料。叶子晒干后,用开水冲了当茶饮喝,防中暑也治感冒。所以整串带走最省时省力,并不浪费。
可惜人家还没寻到。答应孩子的事她不想食言。眼瞅天越来越黑,她点上一根枯树枝,继续向更高处走去。
山风渐凉,身上猝不及防抖擞起一阵寒意。
越往高处,山风越盛。简易的火把风中摇曳,几次险些熄灭。定睛一看,这一带的树木仿似被人砍伐过,视野里光秃秃的一片,难怪风大得像能撂倒人。
心里头总觉得距离人家近了,她加快脚步,又走了一段。诡异的是,风忽然歇了。
风一停,山里就开始起雾。她急忙回头,却还是迷失了方向,转了大半圈,又回到了原地。这下倒好,盐没借到,自己还困在山里了。
一筹莫展之际,身后忽然传来簌簌怪响。
想起来小果说的山里有野猪和黑瞎子,姜姀的一颗心倏地提到嗓子眼上。身子僵硬得发木,能清晰地听见胸腔里跃动的撞击声。
猛地转身,身后什么都没有,但有节律的枝条断裂声还在逐渐逼近。
脑海中是猛兽将她生吞活剥的画面,她干干咽了口唾沫,该不会真要捐在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