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也搛了块水晶鸭在他碗里,他便喜滋滋吃了。
饭毕西屏与嫣儿要回去,西屏不放心,打发玢儿上街雇了软轿来,自己骑了马,一路将西屏送回姜家。他却不进门,说是怕见到那姜俞生忍不得拳脚要揍他。
西屏好笑道:“大爷才不肯在家呆着呢,这会准上焦家去了。”说话间放低了声,“就怕那焦盈盈嘴不严,漏了什么给他知道。”
时修同样低声,“不会的,那焦盈盈还指望着从他手里脱身呢。倒是四姨娘那头,你要劝着点,别叫她急不急地吵嚷出来。”
“我还用你嘱咐么?”西屏白他一眼,捉裙进去了。
时修望着她进去,她的身影消失在那绿暗红稀的门里,他还留恋不舍,又在门前逗留了好一会才肯攀上马去。
掣转缰绳刚行了没几步,就听见对面街上有人喊他,原来是馄饨店里的林掌柜。那林掌柜不知什么缘故,在凉棚底下招手叫他,他骑马过去,原来是有一碗蒸好的扁食要给他。
时修骑在马上推辞,“不巧了,我刚吃过晚饭,改日再来您这里吃。”
“我又不收你的钱,你慌什么!”那林掌柜不顾他推,嗔笑着拉他下马,果然走去屋里,不一时装了个提篮盒出来,放在桌上揭了盖子给他看,“多做出来的,这个天气放不得,干脆我就蒸出来送给熟客吃,这不就碰见您这么位熟客了?您提回去当宵夜吃。”
“我算什么熟客。”时修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嘛。听说您从姜家搬出去了?”
“嗯,今日是送我六姨回来。”
林掌柜笑着打量两眼,又没什么话说,便摧他把提篮盒拿上,“得空再给我送来也没什么。”
盛情难却,时修只得提着上马,心道可别小瞧了这林掌柜,倒是个会做买卖的人,人情世故张罗得妥妥帖帖的,怪不得铺子里生意好。
回首一望,林掌柜正忙着把凉棚里的桌椅板凳收进屋,日暮底下,她纤瘦的腰板折着夕阳,嵌在寥落的街市中,显得分外伶俜,可怜寡妇家,也没个帮手。
第51章落空。
从日暮到入夜,西屏那张脸上始终都挂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这笑容和以往那客气有礼的笑容不同,是充满特别的青春朝气的。嫣儿偷么窥了好几回,觉得谁把她奶奶换了个人?从前一枝冷白的玉兰不觉间成了月下的一束桃花。
她自己躬着腰在床前铺被子,也不要嫣儿帮手,只叫嫣儿去睡。
嫣儿一步三回头,似乎听见她喉咙里还哼着调子,兴兴头头的,仿佛怀着什么秘密的喜事。嫣儿左右有些不放心,站在帘子底下问:“奶奶,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西屏想起下晌在那边房子里的事,脸上不觉一红,有些心虚,不敢回头,忙用往日淡淡的语调说:“我能有什么高兴?你只管出去睡你的。”
自从姜潮平死后,这屋里再不用人上夜,活在谎言中的人总不习惯有眼睛盯着她。但只有一个人是意料之外,他的眼睛危险是危险,却总在望着她的时候,带着点柔软的私情。
她此刻想起来,还觉得他潮。热的呼吸就在脸上,吹得人。痒。痒。的,心扑通扑通跳,夜深人静的时候格外听得清晰。
她像是久违人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因为陌生,所以兴奋。
实在睡不着,只好起来走走了,从卧房走到外间,停在姜潮平的牌位前,她擎着灯去照那个白描的名字,对着它轻蔑快乐地发笑,像要永远和他告别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