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府共计两堂、两属、一司、一府、一院、一处,庶务繁杂,又非皇族不得任理,此前一直是穆青衫亲自兼任,皆放任手底下的官员自行处置,若非要事,一概不理,这样显然是不行的,愁得内府各处大臣头发都白了,这皇亲国戚的,他们做臣子的,谁也得罪不起。
后宫不得干政,便是皇帝私府,也属朝廷行政的一部分,皇后管不得,陛下不愿管,外臣不敢管,太子成日忙着为父皇分忧,头都快秃了。
太子之下,序齿靠前的皇子皇女都去的早,一直排到四公主穆音,故而公主年方十六,便被陛下丢进内府,学着料理内府要务,与他的太子哥哥同甘共苦,领悟头秃之苦,陛下的孩子早当家,说的就是这回事。
四公主管着内府,便是执掌六宫的皇后,也得给四公主几分薄面,诸位娘娘的衣食住行,可都离不开内府。
章淮南也算看着穆音长大,不过不是时常见着,后宫不少琐事,内府也难得清闲。
皇后与淑妃相处的还算融洽,淑妃底子薄,自生了穆音,元气大伤,再难有子嗣,如何得宠,在皇后眼中,也不算太碍眼,何况皇后还有太子,着实犯不着妒恨淑妃给她下绊。
皇后有心撮合穆音与章淮南来着,特别是琴美人入宫以后,想想穆音无论是出身、样貌、才华,哪一样是琴素能比的,这可是一桩好亲事。
况且穆音也并非全然无意于章淮南,女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可惜自家傻弟弟半分没存这个心思,难不成让穆音一个女孩子家家去提这件事。
“女孩子家家”的穆音并非碍着脸面不敢表明心意,而是他确确实实知道章淮南对他无意,章淮南钟情于琴美人之事,他早便知道了,章淮南看琴美人的眼神就不一般。
琴素他是见过的,扶风弱柳一般的玉人儿,不卑不亢,是个好姑娘,与章淮南这般文质彬彬的雅士十分相配。
未曾听闻章淮南好男风,他穆音再是当了十九年的公主,终归是男子,不问青红皂白要父皇赐婚,到头来只怕与章淮南成了一对怨偶。
故而穆音并不打算叫章淮南知晓他的心意,他不嫁也好,母妃会帮他说情的,他有他的苦衷。
一个不知,一个不言,本该就此相安无事。
偏偏皇后从中作梗,强当月老,放着宫人不使唤,非要叫穆音送在宫宴上喝醉了酒的章淮南回府,也不想他们孤男寡“女”,于礼不合。
他自然不曾轻薄章淮南,章淮南也不曾轻薄他,只是章淮南喝醉之后,粘人的很,扯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顾扶风索性便将外衣脱给了他。
次日章淮南酒醒,身上多盖了一件衣裳,看样式,竟是女子的衣物,这可是个大问题,问了下人,得知昨夜是四公主送他回的府,在他屋中小待了片刻,出来之后,外衫便不在她身上了。
章淮南得知此事,犹如五雷轰顶,觉得自己定然是轻薄了四公主,四公主羞怒之下,夺门而去。
章淮南懊恼不已,四公主何许人物,他怎能…怎能轻薄于她,叫旁人知道了,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了。
章淮南吩咐家中下人不得多嘴,女儿家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何况她是公主。
章淮南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向四公主赔礼道歉,怎么想都觉得自个罪大恶极。
此事却不知怎的,迅速在京中传开了,传到穆青衫耳中,穆青衫问起,穆音干巴巴的说了一句:“父皇,章公子不曾轻薄于女儿,那些都是谣传。”
穆青衫不悦道:“怎得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平白污了你的名声,三人成虎。”穆青衫这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倒真像养了个闺女。
不日,皇后将章淮南传到宫中问话:“淮南,姐姐是信你的,可事情闹成这样,无论如何,你都该给穆音一个交代。”
交代,他该给穆音什么交代,穆音的外衫还挂在他房中,沁了他房中点的檀香,显然穆音并不缺这一件衣裳,他竟也没想起来还她。
晚间章淮南回到家中,看着衣架上那件月白色的大袖衫,后头用银线绣了大幅的白孔雀,他还记得那天晚上穆音穿着它的样子,有美人兮,见之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