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先提醒下琼光君吧!还好司命大人足够了解她,算准了她进重明境后一定会找从善,所以叫我们在从善上用了空间法术。现在剑境成了神域,实在不行,我们还能分出灵息去剑境里帮琼光君,不至于太被动。”
“要是司命晚一点被贬下凡就好了,他那么了解朝露,至少能猜到她要干什么。”
“行了都别说了,快给琼光君示警,她凡身消失,灵息也归位了,现在魂魄的气息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这阵仗看在别人眼里,就会觉得她身陨道消。琼光君要是觉得她死了,疏于防备,恐多生变故啊。”
神仙们这边说着,就把水幕的画面切回了琼光君那边。
然而画面一切回,就看见——
琼光君的一只眼睛又开始流血,原本深寒如潭黑白分明的眼睛,这时候像被蒙上一层薄薄的血色雾气,血泪落在雪地上,溅落起猩红的颜色,竟给他冷肃如冰的气质增添了几分疯癫感,就好像一直生长在骨血里的阴暗和疯魔终于生出枝叶,由内而外顶破他的血管和躯壳,骤然生长出来!
他的眼睛好像开始出问题了,周围是空茫雪夜,但他从这样寡淡的血色与夜色里看见抹不去的浓墨重彩!
他迟缓地抬起手,按在眼睛上,抹了满手血迹,他看着这些血迹,再一次感到头痛欲裂,和她之间经历过的画面再一次在脑海中不停闪过,他好像又要开始分不清了,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看着面前的雪地,他睁着眼睛,可是到最后眼前全是他掐住她脖子的画面!
耳朵好像也开始出问题了,他听见脖颈的断裂声,听见寄生在身体里的那个失忆的自己尖叫起来!
为什么要那样逼迫她?
她会恨你,她会厌烦你,她会消失,让你再也找不到!
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把她留在身边?!
琼光君痛苦地捂住耳朵,可是屏蔽不了声音,他忍无可忍地吼道:“闭嘴!”
他声音一向清冷,如碎玉浮冰,但这时候却像掺了沙砾,有种癫狂感:“不用这样的方式难道能留住她吗?!”
他陷入某种疯狂的情绪之中,怒斥那个失忆的自己,感觉到那声音并非从耳边传来,而是从心底,他甚至拿起剑,开始戳刺自己的心口,一下,两下,鲜血喷溅,他妄图把那声音剔除,从心里剔除,把那些写进骨子里的对她的心软剜去,他要杀了那个失忆的季慎之!
难道你就不恨她吗?
她口蜜腹剑,从来不会为你停留,你一次一次心软,一次一次示弱,只能换来她变本加厉的背叛!
她扔了你亲手做的嫁衣,抢走天铁去救幽山帝君,甚至每一次你去找她,不是看见她和别人亲昵就是看见她对别人海誓山盟!
你恨她!你恨她!你恨她!
他这样质问起失忆的自己。
心口已经血肉模糊,他倒在地上,剧痛从身上传来,可是那声音没有减弱,而是变得更清晰!
那声音竟然悲怆地笑了起来,也有了几分癫狂的味道,他说——
好啊,那现在她死了,你不是恨吗,现在高兴了?
你明明知道她早就不是那个朝露仙子了,不过肉体凡胎,你还要那样掐她!
那声音越来越大,一个“死”字振聋发聩,
琼光君突然觉得荒诞,
她刚才还在动他的神魂线,怎么会突然身陨道消呢?
可是若非身死道消,怎么会肉身消失,魂魄也不见踪影?
他头痛欲裂,胸腔里的半颗心鲜血淋漓,恍惚间感到天旋地转,
他捂住胸口笑起来,着了魔一样,好像刚才他掐着她脖子的那一幕都变成前尘大梦t?,遥远又荒唐,像怪诞的戏剧,而他嘴里的恨似乎都变得单薄而滑稽。
爱也好恨也好,
她已经消失了,一记重拳落在空气里,又有什么意义?!
脑海里,失忆时的自己的声音鼓噪,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好像更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血肉里。
他突然又冒出个念头——
是啊。
如果刚才不要这样极端,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不。
不对。
她不会死,她不可能就死了,他了解她,她不会就这样死了!
她只是消失了,他还能去找她,他能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