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朝朝用言语刺人时更委婉,喜欢用天真纯粹的语气说恶劣的话,那点恶劣藏得很深,甚至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在讽刺还是在说真心话,后来到剑境里,她的恶劣才逐渐浮上明面一点;眼前这人说话时,恶劣却完全浮于表面。
他试探她,试图辨认她,
可思绪到这里,却又觉得很荒谬,他很了解她吗,怎么还凭说话风格辨认上了?
白辞更加烦躁了,强行终止分析,深呼吸,然后催促:“快一些,我总不能什么东西都往车上带。”
裴朝朝对人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
透过幂篱垂下来的纱,她观察他的动作,大致猜到他在因什么而烦躁。
他为她的死讯难过,这时候又想试探她身份,可惜他太倨傲,拒绝承认这一切,抗拒这一切,怎么也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人是病弱的,但一身骨头像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不行,”她相当恶劣,按着幂篱,故意问:“您这样子,看着反倒像在等人。”
白辞顿了下。
裴朝朝又说:“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好像听您侍从说,您在等那位裴姑娘。但现在都这个时辰了,足够她上山下山两次了,她还不过来,不就是说明不准备来了吗?”
这话一落,
白辞声音骤然变冷:“你懂什么?”
他视线终于从她身上挪开,如果她真是裴朝朝,肯定直接就亮明身份和他一起走了,毕竟她的目的就是要去天极岸,怎么还会在这里说这种话。
他不习惯被外人触碰,尤其对方还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下等人,
刚才被她触碰过手腕,他意识到她不是裴朝朝,后知后觉感到恶心,于是将手收回来,拿起手帕开始仔仔细细擦拭自己的手腕。
他将自己的手腕擦得一片通红。
外边,
裴朝朝看着他这反应,觉得有意思极了。
她不是不能自己去天极岸,但她的目的是升仙台,升仙台只有天极岸的几个世家有资格开,所以她就算自己去了天极岸,到了地方也得回头找白家,不如直接和白辞回去。
但现在,这样说话是因为她笃定他会带她回去。
她总是有办法达成目的,于是中间的波折就成了趣味。
她喜欢人为地给自己制造一些趣味,又出声继续道:“说不定她反悔了,根本不打算和你一起去天极岸——你等不到她了,反正都要带人去天极岸,不如带我去。”
不知道是不是被戳中痛处,
白辞太阳穴突突跳,他视线在人群中绕了一圈,然后收回来,落在裴朝朝身上。
“等不到她就带你去?”他怒极反笑,一字一顿,刻薄至极:“你、算、什、么、东、西?”
他说完,放下帘子,拔高声调吩咐侍从:“直接启程!”
他周身气压极低,连声音都是冷的,
侍从们听出来他在生气,又偷偷看了眼裴朝朝,心说这戴幂篱的人到底什么来头,能把他家公子气成这样!
他们大气不敢出,唯唯诺诺又问里面的白辞:“公子,还有人在找赵三娘子没回来,咱们现在就走吗?”
白辞要回天极岸的事,是从剑境出来后才临时决定的。
他传信给白家,说要带一人回来,白家那一边听说他要回天极岸,于是也交给他一个任务——
赵家三小姐逃家了,用寻踪术最后感应到的位置,就在归元宗山脚下的镇子里。
赵家是天极岸的修真大家,与白氏地位相当,平起平坐,
赵家大公子六识不全,白家又研究医,这些年来一直尽心尽力帮赵家大公子重塑六识,
多年前有知天命者曾留过话,若赵家大公子六识恢复,则需要赵家送一个女儿去白家,两家缔结姻缘关系,以此来消除因果。
前不久赵家大公子六识回归,刚醒来时,身上甚至有神力波动,
赵家和白家心生敬畏,想起多年前知天命者留下的话,于是给赵三小姐和白策订了亲——
一个不受宠的小妾之女,一个白家讳莫如深、不怎么敢在世人前提起的小儿子,
这两人的意愿不重要,草率订亲就算订亲了。
然而赵三小姐听说这事后,就直接逃家,到了归元宗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