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像有人往他心口上牵了一根细细的丝线,那人一直在扯动这丝线,扯得他牙酸,喘不过气。
扯着丝线那人,似乎这一刻就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
他知道她还活着,但她看起来像快死了一样。
赵息烛又抬手摸她鼻息,还有,他心里就稍微安定了一点。
但又后知后觉察觉,他在害怕。
怕什么呢?好像是怕她死。
他以前分明还挺盼着她死。
之前她跳升仙台,看她闭着眼睛白着脸摔在地上,那时候他觉得她死了,也没这种心情,就觉得不信。不信她这样聪明的人就这么简单地死了,但那时候他觉得,她要是真死了,他就帮她收收尸,让她死也得死得漂亮些。怎么说也是和他斗了千百年的人,死得太狼狈,显得他也没档次。
但后来她没死,就是失忆了,他脑子一热骗她,说自己是他夫君。
然后她信了。
所有事就从那时候变得不太对了。
赵息烛感觉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他应该做点什么来分分心。
于是他把外袍脱下来,
外袍干爽,他弯着身,用外袍把裴朝朝脸上脖子上,还有手上的水擦干,动作不算太熟练,胜在仔细。
裴朝朝感觉到他给她擦拭,
她眼睫抖了下,思忖片刻,随后直接睁开眼,一只手按住他的动作,出声道:“疼。”
她声音有点哑,刚才呛水呛的。
那一边,
赵息烛正给她擦手,猝然被她按住,又听见她说话,心跳都差点骤停一瞬。
他动作停了下,却没抬眼看她,目光仍旧落在她手上。
过了半天,他才说:“醒了?”
裴朝朝嗯了声,把手往回抽。
赵息烛原本想把她手给拽回来,但刚一伸手,就看见她手上的伤,她胳膊上就没一块好肉,没地方下手拽。他顿了顿,于是往前了一点,凑到她身侧。凑近了,一抬手就能碰到她,她把手往回抽也没用。
然后他继续帮她擦手:“疼忍着。要帮你把伤口擦干净,之后才好上药。有人给你采药去了。”
说完这话,他又开始帮她擦手,不过这次动作轻了一点。
那一边,
裴朝朝听见这话,倒是也没再动了。
她安安静静让他擦拭伤口,心里想的则是——
她被捞起来得太早了。
如果再晚一小会,她在水里被淹死了,赵息烛肯定当时就把同命戒给她了。但她没死,还能呼吸,这种情况下就算她奄奄一息了,他也会考虑先用别的方式救治她。她原本还想着,趁薄夜去采药的时间里再继续装晕试试,但他在这帮她擦拭伤口,她就觉得再继续装也没用了,所以直接睁开眼和他说话了。
但这一遭坠河坠得也不算亏。
就算有些失策,被捞起来得太快,没直接逼得赵息烛把同命戒给她,但这一身伤依然能继续用来逼赵息烛。
只不过要换个方式逼他。
她思t?绪活络,又说:“我衣服是湿的,上面沾的也是那条河里的水。”
所以现在穿在身上,还会继续腐蚀她的皮肉。
赵息烛帮她擦完手,听见她这话,终于抬眼看她。
他算是了解她,知道她本性如何,失忆了本性不会变,该满肚子算计还是满肚子算计。她之前手脚上的伤一定就是碰了河水才被腐蚀出来的,既然已经知道河水有问题,她这样聪明的人根本不可能不小心再掉进去。
她掉进去,除非有所图。
不知道她图什么,
但赵息烛很不高兴,他沉默半天,骂她:“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