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的目光紧盯着屋内那已然熄灭的灯火,心中暗自揣测,燕怀玉大抵是想趁着这如墨的黑暗,悄然摸向耳房。
因那耳房素日里存放着宫女太监们备用的衣物,想必燕怀玉打的主意是换上太监服饰,翻出窗后,趴在游廊上太监们的尸首之旁。
借着黑暗夜色的掩护蒙混过关,再趁乱逃出这重重宫闱。
但就在片刻之前,李元在翻窗逃离的前夕,已然用柜子和床将耳房与寝屋之间的门死死堵牢。
此刻,摸索至耳房门口的燕怀玉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阻碍,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使尽浑身解数,对着大门猛踹狂踢,口中还不停咒骂:
“李元这个小娼妇,快开门,跟这个老妖婆一样,都该千刀万剐!”
听闻屋内这般动静,李元心思一转,意识到这兴许是个难得的契机。
她猫下腰,悄然开启寝屋门口一条窄窄的门缝,凭借着自己瘦小的身形优势,如敏捷的狸猫一般迅速挤入屋内。
李元自幼在长生殿长大,对这里的布局了如指掌。
此刻,置身于这漆黑如墨的环境之中,她小心翼翼地蹲伏在墙角,凭借着往昔积攒下的熟悉之感,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寸寸地摸索着,朝着床边艰难地挪移前行。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纤细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床边的一角。
李元年仅十一岁,尚是个稚气未脱的孩童,身形娇小玲珑,未脱稚气,恰似一只柔弱无助的小猫。
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里,她充分发挥小巧灵活的优势,动作轻盈敏捷得如同一条灵动的小鱼,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床,又迅速且轻柔地钻进了女皇的被褥之间。
一时间,这一方狭小的空间,成了两人寻求庇护与安全感的唯一所在。
床上的女皇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李元的到来,她不再出声呼喊,而是缓缓伸出仿若枯槁般干瘦的手,紧紧握住李元,另一只手则在被褥里轻轻摩挲着李元的脸蛋,似是在确认她的身份。
随后又俯下头颅,在李元耳侧悄声低语。
“砰!”一声巨响骤然打破寂静,昭示着最后一道防线已然被冲破,长生殿的殿门訇然开启。
“清!君!侧!杀!燕!贼!”殿外的士兵们群情激昂,呼喊声愈发嘹亮高亢。
此时,屋内的三人皆心有灵犀一般,未发出丝毫声响,静静等候着命运的裁决。
“冲!”随着这最后一道口令的下达,屋门被猛地推开。
士兵们并未如潮水般蜂拥而入,仅有领头的将士大步迈进了寝屋。
他身着锃亮的盔甲,身披明黄的布帛,在众人瞩目之下,疾步奔至床前,“扑通”一声跪下,随即涕泗横流:
“母皇息怒,儿臣救驾来迟矣!燕贼今日必为儿臣刀下亡魂,儿臣定当以其血肉,告慰您的在天之灵。”
李元闻听此言,大惊失色。
身旁女皇的身躯尚有余温,可耳畔皇伯父李乾那冰冷无情的话语,却已然宣告了皇祖母的死亡。
李元心底清楚,倘若此刻让李乾知晓自己尚在此处,恐怕唯有死路一条。
然而,此刻比她更为惊惶、更早萌生惧意的,却是一直藏匿在屋内的燕怀玉。
听到长生殿殿门被攻破的刹那,燕怀玉本欲躲进耳房暂避风头,奈何那锁死的耳房门彻底粉碎了他的计划。
无奈之下,他只得疾闪入寝屋的床帘之后。
一张并不宽敞的床,此刻竟承载着三个人近乎绝望的希望。
燕怀玉竭力蜷缩着身子,试图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可当听到李乾那大逆不道的言辞时,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恐惧得浑身颤抖。
“谁?原来杀害我母皇的恶徒尚未离去。”
在这死寂而紧张的氛围中,那细微的动静又怎能逃过李乾这敏感多疑、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李乾此人,向来性情急躁却又心思缜密,对任何潜在的威胁都保持着高度警觉。
此刻,他目光如炬,瞬间便捕捉到了这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动。
李乾哪有耐心等待床帘后面之人主动现身,被幽禁的那七年时光,早已将他的耐心消磨殆尽。
只见他眉头微微一皱,眼神中透露出一抹狠厉之色,毫不犹豫地拉开手中那张强劲的弓箭,将箭头稳稳瞄准床帘的方向,准备一箭射杀那未知的威胁,以绝后患。
清晰地听闻弓箭开弓之声响起,燕怀玉深知已然无路可退,只得硬着头皮从床帘后面猛然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