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住她的人正是方才那位白衣公子。
也正是前来迎亲的人。
想到此,姜明月就不想道谢了,哪有被人卖了还要给人道谢的?
她神情冷淡地收回了视线,而后微微用力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他看着是翩翩公子,力气倒是不小,倒是费了她一些力气,很快她就上了马车,马车内铺着软软的垫子,坐上去倒是不觉得颠簸。
坐上了马车之后,里面的声音就小了许多。
又或者外面根本就没有人在说话。
毕竟今日算是她出嫁的日子,但是却无父母亲朋送行,就连些充场面的奏乐都没有。
人人都知道这场婚事有多么龌|龊,还说那些场面话作甚?
况且姜应不过是这些奴仆,有些话也根本轮不到他来说。
是以很快马车就朝前走去了,姜明月坐在马车中轻轻笑了一声,随后伸手径自将幕篱扯了下来,顿时视线就变得空旷起来了。
马车骨碌碌声响在耳边,她眉眼低垂安静地坐着,鬓发间的金步摇轻微晃动、间或发出些许金属碰撞声,她也都不曾在意,不知道是在安静想着什么。
过了片刻,姜明月随手将马车侧边的帘子掀开了,她侧首朝着身后遥遥看了一眼,终于第一次看清楚了姜府的样子。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偌大的姜府逐渐变得渺小,乃至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间小小的宅子,困住了多少人的一生,掩埋着无数亡魂。
她困在这间宅子的时候,只觉得院墙是那样高,仿佛穷尽一生都无法从中逃脱出来,可现在从这间深宅大院中脱离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这间宅子竟是这样小。
不过很快她就要被卖入另一间宅子了。
一直等到姜府彻底在眼前消失的时候,姜明月才放下了马车帘子,身后有许多奴仆抬着嫁妆,其实都是送给县令的礼物。
毕竟连她都是送上门的礼物。
其中自然有些人注意到了九姑娘的动作,按照老爷的吩咐,即便是在马车上,姑娘的幕篱也是不能摘下来的,可偏偏姑娘却做出来这般大逆不道的举动。
只是他们只不过是些奴仆,自然是没资格说些什么的,如今也只能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宋严坐在前面赶着马车,无暇注意到这些事情,不过这些日子她倒是听说了一些关于这九姑娘的事情。
江南水患泛滥,道路泥泞不堪,赶路也是麻烦了许多,赶路的时候,姜明月倒是听见了许多流民发出的喧闹声,乱世到处都是劫匪,此时他们一行人浩浩汤汤、声势浩大,虽说是有些引人注目,可只有这样的话,流民才会知道顾及一些,不敢蜂拥而至围住马车。
若不然只怕这两辆马车早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了。
流民看起来可怜,可饿到极致的羔羊也是能吃人的。
世道不公,便会有人揭竿起义。
想到这里,姜明月不动声色地取下了腕间的一个金镯子,随后动作隐蔽地将侧边帘子掀开了一道缝隙,悄悄将这金镯子扔了出去。
她多戴一些镯子原本是为了有钱财傍身,没想到此时竟是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