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吃人一样的目光令潘文丽心头一跳,她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难听,只觉得自己身为供他吃供他穿的长辈的权威受到了蔑视,不禁怒意上头,一巴掌扇在顾北的脸上。
“小畜生你什么眼神,敢这么看着我!”潘文丽目眦欲裂,指着他的鼻头骂道,唾沫星子乱飞,“我难道说错了吗,你爸那个短命鬼都死五年了,怎么突然就冒出个劳什子朋友来了,还让你一个学生帮他照顾孩子,我看是不想养了,甩给你的吧!”
“你!”
短命鬼三个字触到了少年的逆鳞,他一下眼眶猩红,整个人像头被惹怒的狮子,全身绷紧,挥起拳头身体前倾,眼看就要揍上去,腰却被一双胳膊轻轻环住,他的拳头就这么滞在了半空。
是荆梨被他们的争吵吓到,害怕地抱紧了他。
就在他失神的这一秒,潘文丽猛地从少年竟然敢反抗动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边尖叫辱骂,边推搡厮打:“好你个小白眼狼,长本事了是吧!竟然想打我!”
她的巴掌雨点一样落在顾北的脸上和身上,嗓音刺耳无比:“造孽啊!当年我就说不能把你带回来,那死老头非不听,说舍不得他弟唯一的儿子在外边受苦。”
“这么多年我好吃好喝地养着你,还供你上学,你他妈就这么报答我的是吧!”
“白眼狼!小畜生!没良心的!”
“我看你就是个命硬的煞神!你爸你妈都是被你给克死的!”
女人恶毒至极的咒骂如同一把没开刃的钝刀,一下接一下地磋磨着顾北的心脏,不见血,但足够令他疼到浑身发冷。
即便早已看清他们的真实面目,但真当他直视他们虚伪肮脏的那一面时。
恶心与厌烦战胜了愤怒。
情绪神奇地冷静了下来,顾北紧握的拳慢慢松开,他不再反抗,疲惫地闭上眼,掩盖眸中翻涌的恨意,俯身将吓哭的荆梨护在怀里,坚硬瘦削的后背承受潘文丽的厮打,不让她伤到女孩半分。
以他现在的处境,挥下那一拳的后果他承担不起,荆梨不能真的跟着他露宿街头。
良久,潘文丽打累了,没力气了,她坐到桌前,嘴上还在不依不饶,魔怔了一样,仿佛一个疯婆子。
“我把话放这了,如果你今天非要让她在我家住,那你就收拾收拾,和她一起滚!”
话落,看了半天热闹的顾军却突然假心假意地上前劝他妈消消气,甚至破天荒的为顾北说话:“妈,大晚上的你不让他们留下他们还能去哪儿啊。”
潘文丽眼神诧异,像看怪人一样:“你说什么?”
半天没动的顾北也侧眸扫了他一眼。
搞不懂对方葫芦里在买什么药。
顾军仿若不察,脸上的横肉堆起笑,看着有点猥琐:“顾北不是说了么,就借住两天,等这小女孩家长回来就送走了。”
他边说着,黏腻的目光边在荆梨细嫩白皙的小腿上停留,接着不动声色地移开。
“小军,你怎么了?怎么替他说话了?”
潘文丽感觉自己被背叛了,一直和她统一战线欺负顾北的儿子怎么突然不向着她了。
“妈!”顾军没断的左手捏了捏女人的肩头,“我是为你着想啊,楼上那个陈阿婆成天跟人嘀咕你容不下一个孩子,还造谣你虐待他。你今晚再把人赶出家门,老婆子明天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你呢。”
“老不死的!”
提起这事潘文丽就气不打一处来。
顾卫朝之所以总叫她小点声就是因为那个陈阿婆,臭嘴跟黏在她身上一样,每天搬张小马扎坐在巷口,和周围的小老太太胡说八道。
气归气,但顾军的话提醒了她,潘文丽想了想,涂着红指甲油的手指在木质桌面上敲出恼人的节奏。
屋里安静下来,只听见电视的响声和荆梨细弱的抽噎。
“行吧。”潘文丽总算松口,她看向抱在一块的二人,大发慈悲道,“她可以留下来,但住你屋里,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其余时间不准出房间,家里的任何一样东西不见了或者坏了,我就找你。”
顾北冷嗤一声,没搭理她,牵着荆梨一瘸一拐地走进他住的杂物间,将门反锁。
留在客厅的母子俩对视一眼,顾军无所谓地耸耸肩,躺回沙发继续吃零食看综艺,潘文丽猛灌一大杯凉水才稍稍降下火气。
不一会儿顾卫朝回到家,潘文丽告状一般把顾北要打她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顾卫朝听完狠狠踹了几下杂物间的门,骂两句“没良心的讨债鬼”,帮老婆“做主”。
杂物间内,荆梨裹着顾北的被子在床上缩成小小一团,她小脸煞白,湿润的眼睫还在微微颤抖。
显然今天这一出把她吓狠了。
顾北则坐在地上,后背抵着房门,黑眸在昏暗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