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要我唱哄睡的歌谣?”
苓术气恼,直言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庄锦复浅浅笑了一声,苓术很喜欢笑起来的她,唯有她笑起来的时候,才能有一点儿她能接近的样子。
趁她此刻柔和下来,苓术想得寸进尺一些,于是她问:“师尊,你要一直坐着吗?”
庄锦复说等到她睡着了她再走。苓术握住她的手,可怜巴巴道:“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庄锦复不知作何反应,正要拒绝,便听到苓术说哀凄凄地说:“我想我娘了。”
“好吧。”
苓术喜滋滋地掀开被子,向里挪了一个身位,不过枕头只有一个,庄锦复平躺下来,与她并枕一个枕头,盖好被子之后,苓术钻进了被子里,闷着个头,半天不出来。
庄锦复不明所以:“徒儿,闷着头睡对呼吸不好。”苓术不应,也没动静,庄锦复以为她伤复发了,急忙侧身掀开被子,苓术忽地扑过来,挤进她怀里,仰头嘟嘟囔囔地说:“师尊抱着我睡好不好?”
庄锦复的眼神慌乱了一瞬,捏着被角的手顿在空中,苓术说:“师尊,冷。”庄锦复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神,忙把被子放下掖好,收回手之时,苓术又道:“师尊,我的身边只剩下你了。”
庄锦复抬起的手又落下,隔着被子,揽过她。
庄锦复落下的这只手不压实,虚虚搭在被子上,看一切都淡漠的眼注视着苓术瘦弱的肩,遽然的沉默之后道:“靠近我,只会更冷。离我远些,才对你更好。”
“我需要你的冷。”
骤然听到这话,她心中凋敝的枯树凭空被苓术浇灌了一壶春水,滋润了衰萎的根系,世人敬她高贵怕她的冷,衷心维护着却又索取着,由期盼堆叠而成的祭台,供着唯一真仙,香灰下的不尽呢喃,不偏不倚,都重如泰山,那么你呢?
我该如何看待你。
苓术将头抵在她胸前,侧目看见那只横在自己身上的手,心中悸动难藏,苓术只敢低着头,将自己染上绯红的脸藏起来,细嗅着她身上的冷香,控制着有可能会循着心意游走的手,靠着她。
“睡吧。”头顶传来庄锦复的清越的声音,这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如一条直线。
“嗯嗯。”
许久许久,苓术才敢抬头去看这张久久存在于不当念想中的脸,她动了动身子,庄锦复没动静,姿势也没变过,还是隔着被子虚虚揽着她。
“师尊?”苓术轻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庄锦复呼吸平稳,眼睫如扇长而密,黛色柳叶眉细长而弯,眼皮虽合着,也能从眉宇间窥见那双眼清冷舒远的不凡。高挺的鼻梁,之下是一张不染口脂也红的唇,苓术盯着看,鬼使神差,伸出手指轻轻触,指尖下是如她人一样微凉的温度。
苓术仰了仰头,凑近唇边,呼吸来回了几个轮回,最终移开往下,落在她颈侧的衣领上。
一瞬之间脸红得似滴血,羞赧不已,苓术迅速将头闷进了被子里,双手捧着发热的脸,身体里的心跳声犹如咚咚咚的砸门声,响得吵闹。
她的耳靠近庄锦复的心脏,她的心跳和庄锦复的心跳形成鲜明对比,后者完全诠释了什么叫作心平气定。
苓术用了好久才平息下心潮悸动,外面安安静静,连落雪声也没有,枕边尽是庄锦复身上的冷香气,细闻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那是一种不同于冷香的芳馨,夹杂在冷香中,似庄锦复对世事的冷淡中给苓术留的那点温馨。
在这香的拥抱下,苓术睡意渐沉,慢慢沉入梦乡。
那衣领的主人在枕侧一动不动地躺着,秀气的眉毛之下,眼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那一双神思清明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