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脑袋靠在她肚子上听着胎儿的动静,她摸着他的黑发,想要微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微笑非常废力。
—————————
每到晚上的时候,肚子里的心跳就格外清晰,有时候她会误以为自己正在被孕育。
她很害怕,但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一种空落落的急迫感。
丈夫惊叫着掐住她的手。
她发现自己手上捏着一团带着血的枯糙头发。
是她自己的。
她后知后觉疼痛。
————————
“停下来吧。”丈夫流着眼泪求她:“我们去医院看看吧?听说有叫妊娠期抑郁症的疾病,也许你只是生了病,看看医生就能好,如果真的很辛苦的话,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好不好?”
他其实很爱哭,也不够坚强,不过哭起来很讨人喜欢。
不对。
是那痛苦很讨人喜欢。
家主说她肚子里的是咒术师,命令她必须生下来。
她用碗砸他。
她没有力气,只砸破了他身边人的头。
那个被她砸破头的人缝了两针,说:“家主在这布了阵法,你以后就安心养胎吧。”
——————————
她出不去了。
哪怕生命鼓动的巨大胎儿早已娩下,她的四肢却仍旧干枯得皮包骨头。
知道什么是皮包骨头吗?
骨头,上面覆盖一层软塌塌的,可以拉起来的皮,里面有一些水一样稀的肉。
卧室里有一扇窗,她则一整天一整天地盯着窗户里的狭窄的苍白天空。
她应该充满咒力、身体轻盈,可以肆无忌惮地奔跑跳跃,轻松爬上最高的枝桠,耳边听着人们声嘶力竭的惊恐尖叫,嘴里品尝眼泪、鲜血、脑浆、内脏,让人的身体内喷薄而出的血液在台阶上汇成涓涓流淌的小溪,把残肢断骸编织成精巧的篮筐……
啊。
是这样没错。
所以,那个把她关在房间里的老家伙也太过分了吧?
她一定要杀掉他才行!
——————————
黎明,太阳还没出现,天空显现出均匀死寂的灰白色,院前死树的枯枝上,停了四只漆黑的乌鸦。
但是一丝声响也没有。
就像万物都屏住呼吸,默不作声地窥视着。
被表哥表姐们起哄而进入这座死宅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走,却突然被一只破窗而出的手钳住手腕。
那枯骨般的手迸发出不合常理的巨大力量,破洞中激凸的浑浊眼球里却洋溢着明亮的希望的光。
“——杀了我!”
尖叫、挣扎,但最可怕的——
是那像被蛀空了般,一捏即碎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