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们陪你练棋,倒不如让朕来。”圣上且非自傲,他自幼与朝中名家对弈,棋艺之高超,怎是寻常宫中棋官可比。
“您事务繁忙,臣妾哪敢。”美人云鬓微垂,“您今儿怎么下朝便想着来重华宫了,可是上回的事情另有安排?”
“指婚一事么?”圣上饶有兴味问,“上回已发了圣旨,这几日当已下聘罢。怎么,可是舍不得外甥女儿?多叫她来宫里陪你几回就是了。”
“臣妾向来疼爱这孩子,自是不舍。”琪贵妃语气幽怨,“只是圣上指婚来得突然,臣妾还未来得及做好准备,这宝贝外甥女便要嫁人,这几日,妾心里总沉甸甸的。”
圣上闻言一哂。他对贵妃的心思,其实看得明白,知她心气高,恐怕并不满意自己自作主张,替她选了这个外甥女婿。但圣上向来就爱逗弄贵妃,有意憋坏,“等嫁出去,习惯了,心里就不沉了。”
“您说得是。”琪贵妃强颜欢笑。
见琪贵妃脸上笑模样都快维持不下去,有些委屈似的,圣上不忍心软下来,哄道:“好了好了,不与你逗气了,朕直说了罢。你可是担心嵇燃家世浅薄,品行不雅,日后你的外甥女会受委屈?”
“……是。”贵妃赌气承认。圣上格外喜爱贵妃与后宫众女子不同的这股爽气娇憨,忍不住一把将美人揽进怀里安抚,并示意宫人都退出去,“好了莫气,是朕没与你说清。你可放心,此人品行绝不是那见异思迁的,何况朕亲自给他安排的当家主母,任他日后权势再盛,也绝不可轻易冒犯。”
“权势……您这是什么意思?”琪贵妃听圣上话中有话,连忙追问。
“朕欲扶持他为将来的兵马大将军。”圣上轻声回答。
朝政大事,圣上却轻易在一后宫妃子耳边露了口风。贵妃知情识趣,长久宠爱不衰是缘由之一,还有一层更重要的因素,便是琪贵妃在后宫无党派,京中无家族,加之口风甚严,因此能放心交代罢了。
“这!”贵妃惊讶地掩住朱唇,“可是,臣妾听闻这小将军,家无亲族,在京中势力单薄。要成圣上如此臂膀,恐怕为难。”
“正因如此,他才会是朕想开刃的那把宝刀。”圣上喑声道,“嵇燃此人出身质朴,然要论上阵杀敌,领兵作战的手腕,这京城众多年轻子弟,朕竟寻不出一个可相提并论的对手。如此人才,若是埋没边关不得志,岂不可惜?”
“朕是想着,你表妹娘家虽然是江南名门世族,这家世在京城却还不够看,更何况你表妹所嫁只是一介小小皇商。若是许给京城世家,多是那眼高于顶的老做派,难免有明的暗的磋磨人的事儿,反倒不如许给这个微末时起势的。又有朕的圣旨在,他即便日后腾达,难道还敢不敬朕给他选的将军夫人吗?”
“还是您思虑周全。”这一番话下来,琪贵妃早已转怒为喜,“您就爱逗臣妾,早些与臣妾说,妾这几日也可少掉些眼泪了。”
“就知道你心里着急,这几日怕是没少忧愁。”圣上拥着爱妃往殿后而去,“费了朕不少口舌,爱妃可要好好补偿。”
*
眼见婚期将近,琪贵妃再召了冯芷凌入宫。
“好孩子,这一眨眼你就要出嫁了,近来可有好好休养身子?”琪贵妃笑着关心,“可惜姨母不能出宫亲自参加你的婚礼。本宫想着大婚之日习俗繁琐,你身边人多是年轻丫头,不经事,不若让金姑姑去帮扶你几日,替你好好敲打安排一番,免得手忙脚乱的出岔子。”
“姨母用心了。”冯芷凌感激道,“冯家正缺姑姑这样办事能干的人。”
琪贵妃得了圣上金口玉言给的定心丸,对这桩婚事早已放心许多,拉着外甥女悄悄叮嘱:“嫁过去后安安心心过日子就是,若他敢对你不好,你只管来宫里告诉我,姨母给你做主。只是既然成了夫妻,少不得朝夕相见,也要注意相处之道。姨母知道你性子稳重,凡事不喜劳累旁人,但夫君是今后伴你一辈子的良人,倒不必太见外。夫妻俩感情和睦濡贴,才是善事。”
“芷凌受教。”冯芷凌点头应下。
“待你出嫁生子,本宫一桩心事便可了了。”琪贵妃入宫多年无子,谈及此便隐有泪光,“若感情和睦,便趁年轻身子好,早些凑个儿女双全。也好时常带孩子进宫来探望探望本宫。否则本宫这辈子子嗣缘浅,怕是没得机会享天伦之乐。”
“姨母正值韶华,身体康健,怎会没有机会?切勿因此伤心伤神。”冯芷凌不由劝慰。
琪贵妃年轻时入宫,颇有一番波折境遇,几经起落,才得今日帝王爱重与宫中地位。只是不宜与外甥女解释过多,更不好说出自己曾经身子损耗,难以受孕的事实。
只能苦涩一笑,将此话题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