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数息,风飘凌遥望远方,他突然感觉到了剑意出鞘。
可他能够看到剑光的时刻,已经是谢衍的剑落下之后。
正如电与雷声,谢衍的动作,比声音还要再快许多。
远处的目标船队大而迟钝,掉头不及,早已避无可避。
“是山海剑——”
“圣人谢衍已至!”
在排山倒海似的剑光之中,这是巫族船队沉没之前,最后留下的讯号。
岸上的哨塔处,戍守的仙门弟子欢呼:“灭了!灭了——”
他们毫不怀疑,这是圣人可以手拿把掐的小场面。
只要圣人坐镇,无论巫族来多少人,都不能破开这层无坚不摧的防线。
从海上折返的谢衍,身形却清瘦孤直,仿佛从天外走来。
白衣青年将山海剑重新系回背上,黑发在海风里狂舞,在此时微微侧头,看着沿岸的烽火。
谢衍分明知道,他的手腕、灵脉、甚至是脊骨,都陷入漫长的钝痛。这种痛早就陷入骨髓里,他总是在忍受,却已经慢慢习惯。
“圣人,您在看什么?”来迎接他的兵家修士问道。
海中泛起波澜,倏然间,谢衍回望,看见海平面浮现一道静美的影。
墨发,绯眸,绮丽艳绝的青年。
他半身被海雾掩藏,光耀的美貌,却独照月下。
海风送来歌声。海妖在唱歌,梦幻泡影。
他在夜色之中向谢衍遥望,甚至伸出了双手,好似要邀他步入海中,不顾风急浪高,往渡天河。
“没什么。”谢衍平淡地抽回目光,转过身,凛冽的白衣不染纤尘,飞扬在海风中。
“今夜的月色,确是极美的。”
在他身后,樯橹灰飞烟灭。
唯有血月照耀海面,莹莹残光。
返回仙门驻扎地,营帐中,谢衍拒绝了所有人的打扰。
他虽然伤势还没有痊愈,也不是全盛的实力,却没有急着休息,而是点起烛台,在灯下写着什么。
“情劫的影子,已经越来越清晰了。我好似有一瞬,竟是分不清是真是幻。”
谢衍在出剑的那一刹那,也曾仓促俯视海面。
他甚至出手迟了一瞬。
只因为,谢衍看见殷无极的幻影在海面之下,和他隐藏着的所有剑光融在一处,无比清晰。
“看来,得早做计划。”
他刻意不去想,继续写着什么,笔力虬劲。
在来此地之前,谢衍和百家宗主们会晤。
微茫山稷下学宫还未清理出来,在别处见面,也显得仓促潦草。
每个人都面色庄肃,两肩风霜。
谢衍彼时已有预料,在散场之前,他嘱托道:“待吾从南方海疆归来后,吾有一件事,历时极长,任务艰巨,将分别交予各位宗主。”
至于何事,谢衍并没有当场说起,只道:“来日,诸君自会知晓。”
在夤夜的残灯下,谢衍提笔沾墨,在纸上写下:
“……墨家长期精研技术,此事甚好。倘若未来灵气枯竭,不再诞生大能修士,术的改进,将会引领仙门走向另一种方向。”
“届时,法家重订规则……农家、杂家……”
如此种种,谢衍边想边写,落笔审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