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国自从千叶禅师死后,体内雷灵晶被取走,结界被佛家新任领袖金蝉修补了一番,但强度还不及当年一成,用来预防一下荒野中的小妖还行,若是遇上化形的大妖,这结界可谓不堪一击。姜焱凌使空间法术落在了天竺城门口,此处已是结界之内,他刚走出法术,便看见一队僧人由两个身上挂着佛珠的罗汉前来将他拦下,各个目露威慑警惕之意。为首那两个罗汉,姜焱凌察觉出是地仙之体,分别持钉耙和禅杖,气质已与当初见面时大不相同,姜焱凌差点没认出来他们。姜焱凌戴着恶神面具,对方也没认出他,还当他是图谋不轨的歹人。“阿弥陀佛,师父果真神机妙算,来的时间可是分毫不差。”那肥头大耳的罗汉说道。“施主,你散发出的煞气乃是妖魔中人,我天竺不喜与尔等打交道,还请回吧!”另一大胡子罗汉道。姜焱凌淡淡一笑,一边摘下面具,一边道:“子能子净二位长老,别来无恙啊,许久不见,竟都得道成仙了。”子能和子净,看到面具下的容貌时,皆是一惊,万万没想到,师父让他们前来迎接的竟是他,那位在戊虚国帮了他们大忙的姜流。“原来是姜施主,失礼失礼。”两人异口同声道。“我有你们大师兄子空的消息要告诉金蝉上仙,还望引见。”姜焱凌客气道。狄国境内信奉佛教,国王更是天竺禅师最忠实的信徒,他在位三十年,曾有过两次徒步前往天竺求经解惑的经历,如今年事已高,徒步走去天竺求见禅师已是不可能了。杜瑶光有意劝说狄羌两国合作,必然要投其所好,令峨眉掌门空明方丈前去拜会,国王得知仙门高僧前来,以国君之礼接待了空明。两人如多年知己般谈经论佛,甚是投缘,夜宴之上,酒过三巡,空明趁着国王酒意上头,兴高采烈之时,提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他希望狄国与羌国暂时联盟,一同抵御即将入侵的妖魔之军。“大师,孤虽不是仙道之人,但也听闻仙盟盟主杜瑶光的威名,剑荡八方,妖魔闻风丧胆,连那蚩尤后裔都是她手下败将,孤这一城子民都是凡人,又能帮上什么呢?”“陛下有所不知,妖魔此行目的乃是楼兰与女国那两面神族神物轮回镜,我等仙门对西域地形不甚熟悉,也需要陛下派出军队施以援手以抵挡妖族一部分兵力,况且……”空明露出悲痛神色,念了遍佛号道:“阿弥陀佛,苍天无眼,那蚩尤后裔手下有一员大将,似是上古神族,力可开山裂地,七年前,杀死了天竺禅师!”国王大惊,酒杯登时洒了,昏花老眼居然露出暴怒凶光,一拍桌子,怒道:“怎么可能?!禅师乃神界上神下凡庇佑天竺,怎可能身殒?!”“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再访天竺时,已是禅师徒弟金蝉上仙坐镇了——陛下,不得不承认,妖魔一道如今实力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妄图染指天下,若是被其得逞,这天下生灵都要遭殃了!”老国王渐渐收敛神色,冷静了下来,他的信仰崩塌令他觉得不可思议,他虽然风烛残年,但是可一点不糊涂,一国之君可不能比他的子民还先乱了阵脚。“大师,维护信仰固然重要,但两国之事涉及万千百姓,非孤一言能敲定,孤需要与那羌国国王面谈!”……羌国国王比狄国国王年轻许多,杜瑶光从某处打听到他在自己庭院中摆了一尊九天玄女像,每天都要花好长时间钻研观摩神女的容貌仪态。可他偏偏又无甚信仰,久而久之,百姓们便认为他只是垂涎女神的容貌罢了。为了迎合羌国国王的仙女梦,杜瑶光换上一身轻飘的蓝色纱裙,亲自去拜会羌国国王,当场便把国王迷了个神志不清。她本就绝世无双的清冷容貌,加上浑身上下都长在国王的审美上,国王盯了她半晌,仿佛灵魂都出窍了。“昆仑掌门杜瑶光,参见羌国国君。”杜瑶光娇嫩红唇轻动,仿佛一下下点在羌国国王心坎上,酥软发麻,若非被身边大臣提醒了好几次,他可真是魂都被杜瑶光勾走了。“久……久仰仙子大名,请。”为博仙子一笑,他带杜瑶光游遍他的王家花园,奇珍异宝,奇诡草木都未能令杜瑶光神色有半分动容,这副冰山容貌令他更加兴致勃勃,自己花园里那尊九天玄女像和她一比顿时黯淡无光。杜瑶光在陪同国王散步时,提出了狄羌两国合作抵御外敌的想法,她并未隐瞒风险,将妖魔一道的强大如实相告,但羌国国王已经被她迷得五迷三道了,答应的何等爽快。只是,他希望杜瑶光能满足他一个小要求。“孤可否借用仙子一些时间,孤已下令让全国最好的工匠前来,请仙子赏脸,让孤雕一尊仙子的雕像放于宫中,日日观赏,了却心中愿望。”,!杜瑶光的美眸呆滞了一刻,双颊微微发热,这种请求,是否稍微有些唐突无礼了些?但转念一想,这国王没像戊虚国的昏君一般,让王后生不如死留在身边,只是放一尊雕像替代,已经算是明君了。“好。”她答应地很爽快。……金光璀璨的大殿之上,金蝉谴走了殿中的罗汉与僧人,与姜焱凌如寻常友人拜访一般,各上了一盏茶,盘腿坐着畅谈起来。“原来本座那大徒弟子空离开后回了东海瀛洲岛,现在是姜施主手下八部众之一紧那罗部的妖王,唉,造化弄人,当年戊虚国那一棒,竟打出日后如此多的变故,终是我这师父有愧于他……”说起因犯下杀孽被禅师驱逐的大徒弟,曾经的唐长老,如今的金蝉上仙一阵唏嘘,好在他现在在姜焱凌手下做事,姜焱凌自会看管他的。“人之宿命诡异难测,唐长老不必自责,我此次前来,乃是请长老算一算天下生灵的命数。”“哦?施主请讲。”自姜焱凌进门以来,金蝉就未对他这如今的妖魔之王展现出任何敌意,他一双慧眼洞察世间因果和个人灵魂善恶,姜焱凌立场如何,不必多说,金蝉早已知晓。“还请长老算一算我这前路吉凶,成败几何?”金蝉大笑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任何人都难以看透的男人,问道:“施主眼中,何为成,何为败?”“天下太平是成,血染山海是败。”姜焱凌果断答道。“若是天下太平以你身死为交换,血染山海你却能永生不死呢?姜施主,你的成败与吉凶,可是完全相反的啊。”姜焱凌眼神动容,露出短暂的惊愕,但他很快稳定心神。“我前半生所为皆是大错,我将仇恨和愤怒的种子在人族和妖族中肆意播撒,导致两族有了不可化解的仇怨,波及无辜弱小,自知罪孽深重,所以只求天下太平,不求苟活于世。”金蝉玉面散发着佛光,有些惋惜地看着他。手上拨弄着念珠,念珠上的咒印,随着他施法冒出金光,脱离念珠本身,飞舞在他周身,结成一圈又一圈的咒索,互相纠缠,就如无数因果纠葛繁杂,痴缠不清。“当本座知道姜施主这些年掌控群妖,却未曾对人族发动过一次进攻时,便知你初心不改了,可是……施主知道令自己恶名远扬的意义吗?”“当然。”姜焱凌把那张面具拿出来,摆在桌上,看着面具空洞的眼睛。“以畏惧掌控妖族,以仇恨凝聚人族,两族拼尽全力,才有机会将嬴勾的军队彻底除去,斩草除根。”“阿弥陀佛,人界势力复杂,并非都像仙门一般团结,若是有人私心猖獗,图谋不轨呢?”金蝉反问道。……与此同时,狄羌两国国君在楼兰与女国的边界处会面和谈,狄国提议洛水以南的前楼兰领地归羌国所有,洛水以北到女国境内归狄国,五五平分。可羌国国君对此大有不满,洛水以南大片贫瘠沙漠,狄国却独享女国国门前那条传说中的子母河,私心昭然若揭。两国积怨已久,战争冲突不断,一言不合,又要打起来。……“不,只要我给他们的压迫和恐惧足够,再大的私心,也比不过活下去的欲望。”姜焱凌道。“不同势力争权夺利,最多也是人族内部纷争,若是黑暗中的洪荒巨兽冲出来,他们享有的荣华富贵,疆土山河都会灰飞烟灭,这种情况下谁会蠢到自相残杀,让我渔翁得利呢?”……杜瑶光飞身落入两军之间,紧急叫停了狄羌两国再次开战。她请求两位国君以大局为重,外敌当前,人族自相残杀只会让妖族抓到趁虚而入的机会,任人鱼肉。若是让千刃峰上那位诡计得逞,到时候数也数不尽的妖魔大军会席卷天下,此时争来的那方寸之地,又有什么用呢?日后还不是会被人当做灰尘般踩在脚底。她郑重看向羌国国君,请他暂时退让一步,此战若能胜利,她定会在两国之间协调出一个令人满意的领土分配方法,况且狄国分给自己的那条子母河唯一功效只是令女人怀孕,抢到手又有什么用呢?仙子都发话了,羌国国王也十分赏脸,领土分配一事暂时搁置,他愿意配合昆仑派,派兵与她共抗妖魔。……“施主可还记得,在戊虚国时本座给施主看面相时所说之话?”金蝉叹息一声。“七年未见,施主为自己施加的枷锁,可是又多了不少,本座能看出来,施主偶尔会有些喘不过气呢。”桌上的面具反射着大殿内的金光,令姜焱凌觉得有些刺眼。“我以一张面具驾驭黑暗中的猛兽,也能以一张面具守住所有光明——至于我,无非是永远藏在面具之下,永不见天日罢了。”“可是施主你,还能撑多久呢?”金蝉别有意味地问道。他一双慧眼直视着姜焱凌的血目,早就发现他这双象征着走火入魔的眼睛,居然有着神志清醒的清澈感,这得是何等可怕的意志。“人有七情,情牵心动,心动则撕扯——施主的心脉,还经得住多久的撕扯?”姜焱凌眼神一滞,没有回答,因为这个答案,他从来就不知道,只知道活着一天,便要清醒一天,不计任何代价,没有任何一天会是例外。并且他丝毫不会抱怨这种痛苦,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可是,那一晚,在杜瑶光面前,他差点越界了。既然他心性不够坚定,便只能用强硬些的办法了。“长老,我听说佛家有能够拔除七情的术法,对吗?”金蝉身子一震,愕然看着他清醒坚定的眼神,深深叹息了一声。“随我来吧。”:()白月光重生七回,被我干掉六次